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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67)

你记不记得,夏天里你读过一本小书,你说做梦都想像故事里的女主角,在雪夜里,与爱人一同看漫天烟火盛放。

不能陪你三十载,能与你一同做梦也好。

虽然有些幼稚有些俗套更有些傻。

可是他愿意,策划得热火朝天,天天想她见到时会多么欢喜,像是又减几岁,痴痴傻傻。

最终宋远东说:“有人送一车皮烟花来,不放浪费。”

她兀自嘟囔,“我谁不要命,敢往宋家扔一车烟火,像是恐怖袭击,不被抓起来才怪。”

小脸儿冻得通红,他看着看着,突然心痒,不知中了什么邪,脱口而出就是:“严一诺,你要不要亲我?”

她抬头,看着他清朗的却又带着不知名愠怒的面容,一时呆愣,手足无措,看他脸色由红转绿,阴沉沉要有暴风雨,眼中有哀怨,仿佛她犯下天理不容滔滔大罪,欠了他一世,“你……”

未等她说完,宋远东便突然站起身来,脸上还有一抹残红,分明是害羞,却还要抖抖衣衫故作镇定,“突然有事,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

他莫名其妙生起气来,将她一个人撂在雪地里。

她说那男女主角在雪夜中烟花下长久地亲吻,他气恼,我陪你一个梦,为何你就不懂还我一个?

这就又添一笔债,过往种种,就是更加算不清了。

那烟火还在继续,一簇簇,满世界都是明媚春光。

而这一刻,她看着窗外似曾相识的光景,仿佛又回到那一年那一天,他的窘怕她的无知,一并潜藏在那一夜漆黑沉静讳莫如深的天空下,烟花和他永不再来。

突然轻轻哼起来,前几天电视里播过一首小歌,轻轻的小调,满是希望的歌词。

她会的歌不多,依稀记得几句,便唱起来,对茫茫夜空,对芸芸众生,对今夜不眠的璀璨焰火。

也要仰天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她喜欢烟花,因为烟花永不凋谢,烟花只是消失,消失在最美的时刻。那一刻短暂的盛放,绝世的光华,壮烈过残红败尽繁华满地,伤痛过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烟花带走我。

在一生最美的时刻。

红极成灰,葬身灯火阑珊处。

依稀,她仍藏在他怀里,瑟缩着说:“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搭窝。”

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搭窝。

我呀我,我是一只寒号鸟。

电视里播着年度盛会,人人都觉无趣,可是人人都要凑这一份热闹。

六十坪的屋子乍看之下有些空荡的寂寞苦楚,大年夜里孤影自怜,确有几分萧索。可却又是灯火通明,热腾腾的围炉年夜饭。桌上十大碗,有鱼有ròu,一大盘蛋饺子连着丸子粉丝整出来丝丝冒着热气,手边有梅菜扣ròu油乎乎让人看了欢喜,还有红枣桂圆鸡,吃过了一整个冬天不畏寒。

灯火阑珊处,孤影异乡人。

未央坐在北,对面椅子上整整齐齐码着十万人民币和闪闪发亮的金子。

屏幕上一流花花绿绿的傻人儿调高了声音一同倒数,新年的钟声想起来,主持人对着话筒大喊:“观众朋友们……牛年大吉。”开头废话一大堆,真是令人讨厌。继而周边人得了指令,人人开始欢呼跳跃,血盆大口都张开,傻乎乎不知乐些什么。

木头长椅冰冷冰冷,二十七寸的电视机里偶尔有雪花闪现。白炽灯亮得令人厌烦,电炉子关了,双脚冻得麻木,枣红色的摊子堆在木沙发上,零零散散几本书几张报纸,窗户打开来,冷风呼呼呼,树荫鬼魅似的叫嚣。

窗外的烟花热闹,砰砰砰,一朵一朵炸响天际。

只看见一点点闪烁的边边角角,看不见盛放时的壮烈景象。

有人穿着唐装拿着话筒梗着嗓子唱:“祝您新年鸿运发大财……”

未央举了杯,对那一堆红红至爱说:“牛年行大运。”

干掉一瓶五粮液,脸上红扑扑像苹果,吼一声,底气足,叉着腰大喊:“林未央,牛年行大运。山珍海味,穿金戴银,满街贵人,吉星高照,杀人放火,升官发财!”

完了一口干,天地都旋转起来,轻飘飘仿佛长了翅膀,能扑哧扑哧飞起来。

c黄上垫了后棉絮,暖融融。

她钻进去,捂着被子昏昏沉沉睡。

一年就这样过去,一年又一年,年年都如此。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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