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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177)

他便信她,不知她总爱说一半,留一半。

他应该彻彻底底地将一切问清楚,而不是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结论,如此他便可以看到,在那些细枝末节处,她对他的好。

窗外白光一闪,完颜煦蓦地抬头,见一条蛇形闪电在漆黑夜空蜿蜒盘旋,耳中嗡响,低头却已软玉温香抱满怀。

何秋霜瑟缩在他怀里,紧紧捂着耳朵,被突如其来的闷雷吓得花容失色,半晌,方小心翼翼地抬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哽咽着说道:“王爷,奴婢好害怕!”

下雨了。

孤坐在灯前,她呆呆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女人,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四肢流散而去,心里空落落的,额角伤疤还在火辣辣地疼,冷热焦灼。

她揭开纱布,手指凌空描绘着那一道丑陋的伤疤,不是委屈,不是怨愤,只有深深的忧虑。

一声惊雷,雨落倾城。

取下缠绕在发间的发簪,她拉开象牙雕花梳妆盒的小屉,却不急着收好发簪,手指滑过小屉边沿,果然,她绑在小屉与梳妆盒之间的发丝已经断了。

要找什么?那封信么?

事情越来越清晰,她放下簪子,脑中浮现出弥月憔悴不堪的面容,心底冒出前所未有的恨。

事已至此,只有将计就计。

柴房阴暗,弥月硬生生受了三十大板,七寸宽的板子打在身上,不必看也知是皮开ròu绽,体无完肤。她趴在糙垛上,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捶打着胸腔,疼痛难忍。

一双绣着莲花的白色绣鞋映入眼帘,她记得,那花儿是她照着莲花图一针一线细细绣成。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单单一个抬臂的动作就牵扯出锥心刺骨的痛,但她不顾,颤抖着接近那双熟悉的鞋,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刻,扑了个空。

莫寒挪开了脚步,冷冷看着在糙垛上艰难挪动的人,沉沉问道:“今天的事情,也是袭远授意你做的?”

几乎是肯定,不容置喙。

弥月颤抖着双手,将身体略略撑高,这样,只需将头仰到最大的弧度就可看清来人的模样。

她缓了许久,方能发出声音,“不是奴婢做的。”

“不是?”柔和的声线陡然提高,让人不由得一冷,“这件事你做了将近四年,四年之中都未有任何错漏,如今你倒是告诉我,为何让一个伙房丫头瞧见了,嗯?”

“奴……奴婢也不知道,在厨房前前后后查过才敢拿药,谁知道……”

“弥月啊。”她蹲下身子,手指描摹着弥月清丽的脸庞,眼中尽是轻蔑与鄙夷,“回去之后,他允诺你什么?美人还是婕妤?说说看,让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沾点光。”

弥月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惶。“主子……奴婢……奴婢没有,您要信奴婢啊……”

“三番四次的背叛,你还有脸求我信你?”

“弥月啊,不是我无情,是你们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拂袖而去,半点情面也无。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气力,弥月瘫软在地,眼泪阴湿了杂乱的枯糙。她听见门外那熟悉的声音,对着守门的仆役,冷冷地吩咐。

她说:“等伤好以后,遣她回汴梁。”

雨势似乎收不住了,窗外雷电交加,轰然一声雷响,心开始突突地跳,好像,真的缺了什么。

关上抽屉,她起身往c黄榻走去,眼前来回闪现着弥月死灰般的眼神,鼻尖发酸。

再等一等,弥月,忍一忍就好。

他在做什么呢?应是温柔乡里解闲愁吧。她斜靠在c黄榻,翻来覆去,无半点睡意。

鬼使神差般,她下榻走到门口,仿佛可以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

雨水穿过门fèng敲打在面庞,也敲打在她心上,看着咫尺间满身狼狈的男人,她几乎可以听到悸动的心跳,有什么正在融化,点滴成河,暖暖地流过心房,水声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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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乌亮的发丝滴落在英挺的鼻子上,滑过薄良的唇,顺着下颚刚毅的线条消失在已然浸湿的玄色丝帛上。

与夜色一般深沉的,是他的眼。

隔着朦朦雨雾,透过黯淡的烛光,穿越九百年的岁月,在缠绵缱绻的四月天静静相望,窗外风雨隐匿成画卷上若有似无的背景,衬出你我缠绕的指尖。

与你携手走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即使忘记,即使遇到早已注定的结局;即使被命运颠覆在鼓掌之间;愿受那千年的苦楚,为你回眸时的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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