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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200)

放手后,再无遗憾。

他说,“你要走。”

她点头。

他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点头。

他说,“你要忘了我。”

她依然点头,只是忍不住笑出声,“要不要再嘱咐我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

“你敢!”他掰正她笑得颤抖的身子,喝道,“严肃点!”

“好!你继续。”

完颜煦无语,终于松弛下来,手臂搭在莫寒肩上,由她扶着缓缓走进内室,躺倒在暖榻上。

莫寒亦顺势蜷缩在他身边,安静得看着他入睡。

尔后,欣然微笑。

“煦,我知道,你怨我,甚至是……恨我。即使这一刻,你我佯装无事,却也只是因为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如果不是很难的话,就请你把这样的怨恨保留到最后,直到,你彻彻底底忘记,直到,阿九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已。”

“皇上盛怒之下,除了自我了结,我已无其他选择。皇上已对你多有不满,若你此刻强行送我出关,必会惹怒天颜。自承乾二年入燕京,我已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绝不能再拖累你。”

“煦……对不起……”她轻轻,亲吻他干涩的唇,低声呢喃,“还有……我爱你……”

宿命的归期即将到来,排山倒海。

窗外落落星光,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夏夜,在他怀里,安静地看星星。

花厅里,茶具在静默等待,还有,那一杯凉透了的信阳毛尖。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借问行人归不归?

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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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不必。”

完颜煦俯下身,将昏迷的莫寒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不忍心打搅她的好睡眠。

她又轻了,软软的身子,弥散着熟悉的香氛。

以后,以后的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完颜煦将莫寒安顿好,才从卧房走出,就着昏黄的烛光打量面前半百头发的男子。

他的剑很旧,他的衣饰简单,他的样貌极俊,昏黄光晕下更显出几分阴柔,特别不过他的眼瞳,琥珀色双瞳,目光游移,神色懒散。

但完颜煦已然感受到他身上渐渐浓重的杀气,凌厉,锐不可挡。

“我们见过面。”陆非然把长剑竖放在地板上,以此支撑惫懒无力的上身。

“不错,五年前,苏州官道。”

“呵……”他笑,唇角轻扬,小小的动作将晚风蛊惑,它脚步踏错,将烛火吹得几近灭亡。一明一暗的是他的脸,烛光将轮廓描摹得华丽却柔和,最后一笔轻勾,魅惑众生。“六王爷好记性。大约仍未忘当时陆某的目的吧?”

完颜煦低头看着手中茶盏,目光中多了几分轻蔑,还有轻蔑背后的戒备。

“那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要取本王性命是那般容易?”

“不敢。陆某此来不过是想将人带走。”

“啪——”一声闷响,茶盏生生碎裂在掌中。血从fèng隙中流出,温热腥甜,沾湿了枯槁的心。似有潺潺水声,细听,不过是心底撕扯开的旧伤口,顷刻,血流如注。

他曾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

他曾说过,要陪她看每一年最美的星光。

他曾说过,今生绝不弃她。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却已无力承担。

终是要向现实低头,不论如何挣扎,不论有多爱。

“你把毒药换成什么了?”

“不过是迷药而已,怕她喝不惯,还加了些糖,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他守了她多久?

从她一人奔赴战场开始,还是从她在窗前独自忧心开始?

他已记不清了,这样的事情,他从不去计较。

计较,不过是令自己更加卑微罢了。

完颜煦无话,紧抿双唇。

无限延展的沉默。

他拾起桌布一角,胡乱将手中鲜血擦去。掌心的疼痛,如此微不足道。

“将她带回汴梁,即可启程,本王会为你们打点一切。”

语毕,他闭上眼,多日奔劳的疲累铺天盖地,这样的时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意,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伤痕累累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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