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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46)

消散

早春三月,汴梁微凉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湿湿的暖意。

春去春又回来,四季交叠,相互追赶,步履匆匆,并且乐此不疲。

新酿的果酒在她白皙无瑕的脸颊上泛出诱人的绯色。

她趴在红杉木桌上,任凭一头青丝凌乱地铺陈在越发瘦削的背脊,昏黄的烛光映出她疲惫的眼睑,只是依旧不能,不去想,不去看。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层台笑上楼。

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咽下一口清凉可口的果子酒,她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咕哝一声,“好舒服……”便似真似假地闭上眼,露出久违了的舒心笑靥。

男人皱着眉头,指节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微醉的女子,眼神清亮。

“突然想找人喝酒,可是却找不到可以一起喝酒的人了。

然后就……跑你这来了,我想你坐牢也挺无聊的,所以就来找你喽……呵呵,好奇怪哦……”话未完便又是一杯酒下肚,却因为喝得太急而呛了喉咙,引来不住的咳嗽。

他也终是忍耐不住,伸手欲夺下她手中酒杯,不料却被她反手握住,继而把脸贴在他手背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来回磨蹭,“好冰,好舒服……”他偏过头,看着另一只手上攥得发白的指节,剥开眼底最后一层冷漠,静静地听她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呢喃,“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死呢,到底是为的什么呢……”--------------------------------杏花春雨是江南独有的细致之美。

袭深甩开肩上厚重的貂锦,由着料峭春寒捧起单薄的衣襟。

宽敞的跑马官道上是一派与初春旖旎的江南相悖的苍凉与厚重。

江南,是古今文人骚客灵魂的归所,而他,却是永生永世无法到达那一片湿润的土地。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全凭着高座上的一句旨意。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在争些什么。

母亲只是王府中卑微的家妓,承恩露水,只是偶然中的偶然,将他带入尘嚣,也注定了他此生永不得志的悲凉。

他愿放手一搏,搏来世人的仰望,搏来他所被亏欠的一切,搏来母亲的高贵,搏倒父亲对他二十一年的漠视。

终究只是失败,是一败涂地后的落寞与凄凉。

他抚过侧脸,回想起她指尖温暖的气息,唇角浮起一抹欣然笑意。

也许正如她所言,自己只是一个求索爱的所谓孩子吧。

多好,时间缓缓流逝,她却仍是为他人而殇的小丫头,她说不是他的错,不必愧疚,不必难过,去到杭州,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去便是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其实,他想将她带离,拼尽全力却敌不过命运的寥寥几笔。

前日,父皇冷冽若冰锥般的眼神,已再不能刺痛他。

“袭远已将所有事情陈上,你是我澹台家的人,断不能做里通外敌的奸细,此番你便去杭州养病,永不能再起奢念。”奢念,奢念,他笑,狂乱地笑,果真是奢念,是他不自量力的下场。

袭深咽下准备已久的那一颗胭脂泪,迎着乍暖还寒时候带伤的风,轻轻吟出一段久存心尖的诗句:“曲栏干,深院宇,依旧春来,依旧春又去; 一片残红无著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柳絮飞,萍叶聚,梅子黄时,梅子黄时雨; 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处。”

愿你今生不存遗憾,愿世上有人时时刻刻宠你爱你,愿你走出这寂寞宫墙,愿你永远像他笔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

----------------------------------“他们抓你是因为你手中掌控着一件重要的东西……”“我可以假设六王爷现在是在关心本宫吗?”莫寒猛然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再不复前一刻的茫然无措。

他有些适应不了这个瞬息万变的女人,只眼中含怒地与其对视,直到门“碰”一声被撞开,时常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叫弥月的宫女慌慌张张夺门而入,却又担忧地看着她时,他才将手抽回,一脸冷然地看着她们。

“公主,边关来了消息。”临出门时,她背对着他,却一字一句冲着他说道:“作为方才的谢礼,我不得不提醒王爷,无论何时,你我都在不同的营阵,始终如一的只有‘对立‘二字。”殊途同归,随着一声门响,他的脑中回荡起这样一句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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