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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玛莲/再见海因茨(37)


他要疯了,上帝啊,可千万别让她以为他是穿女装的变态,或是恶心的收集癖……
“这是……我的?”她看着他,迟疑地问道。
他愣在当下,机械地点了点头。
素素问:“为什么留着?”
海因茨几乎是焦头烂额,他的感情在这一刻无处可躲,并且他并不害怕剖白他对她磅礴而勇敢的迷恋,“因为……”下一句,他换成德语说,“Ich liebe dich.”
答案很简答,因为我爱你。
他看着她,握着她冰冷的手,忽然间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嗅着她呼吸的香气,感受着她颤抖着的柔软的身体,沉沦在她美丽的无可比拟的轮廓中……他想要吻她,就在现在。
而素素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几乎要迷失在这一片冰蓝色的湖水中,或是沉溺,或是灭顶,或是……


Chapter17


事情发生在1940年冬天,巴黎的第一场雪覆盖了圣玛利亚大教堂尖顶,冷风从遥远的斯坎迪亚维娜半岛吹过来,把巴黎推进苏联人的冰柜。
而安东尼还是老样子,整天和社会党人混在一起,开着没玩没了的会议,谈着空虚伟大的理想,但好歹是一群有抱负的热血青年。
礼拜六晚上,布朗热教授去往马赛看望病痛中的老朋友,留下布朗热太太在壁炉橘黄色的火焰旁低声哭泣——是的,安东尼还是没能回家,这让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两个儿子的布朗热太太悲痛交加。
素素刚从图书馆回来,她被复杂且晦涩的建筑学理论折磨得格外头疼,瘦削的肩膀上还沾着白色的软绵绵的雪片。布朗热太太的哭声打断了素素脑子里对剪力墙、定位轴线的迷思。素素站在玄关处脱掉皮鞋,赶忙走到客厅安慰深夜时分不堪一击的布朗热太太,“亲爱的布朗热太太,发生了什么?”
布朗热太太哭着摇头,“我听安东尼和那个叫安托万的铁匠提到,要在巴黎进行刺杀活动……伊莎贝拉,我劝不住他,我真怕他死在今夜…………”
素素皱了皱眉,把挂在手臂的红色围巾再一次戴在脖子上,她声音沉稳,像市长或是只得信赖的长辈在发言,“我知道他们通常在哪里聚会,我去找找他,我的话或许他还能听得进去。”再扣上大衣扣子,她弯下腰安慰布朗热太太,“不过您需要吃点面包或者热汤,您的脸色看起来真让人担心。”
布朗热太太抬起头,茫然又充满感激地望着她,“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可是安东尼这个混小子,在这个家里也只听你的话……伊莎贝拉,请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
“这没什么,布朗热太太,我就当做是雪中散步。放心,我很快回来。”她推开门,风铃叮叮当当一阵响,布朗热太太再追出来,发觉素素已经走在白雪漫漫的夜色中,眼前孤独坚韧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雅克街拐角。
由于刘先生的关系,素素与法共主要负责人有过接触,也给安东尼上线的上线捐过美金,因此拜托他们把安东尼这个臭小子调走应该不是难事。
这群人通常在乌瑟巷巷尾一间阿拉伯人的小屋子里聚会,素素偶然间路过一次,那一回她站在门外向刘先生道别,场面有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暧昧。
话说回来,这个龙蛇混杂的地区塞满了各类有色人种,几乎变成了巴黎人的禁区。
夜很深,她走在薄薄的积雪上,路灯照亮她单薄瘦小的身躯,路边喝醉酒的波兰人不断向她吹着口哨,但她的脚步不停,只管拉紧呢大衣继续向前走。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样风雪交加的、该是喝着红葡萄酒吃着香煎牛排的夜晚,会在十一点零五分被一声枪响抓破面颊。
砰一声响。
躺在路中央的波兰人醒了,连滚带爬地回到安德鲁斯小酒馆,任老板怎么啰嗦,他也再不敢迈出一步。这被当做上帝的眷顾,以免他冻死在巴黎温柔的雪夜当中。
素素被吓得后背发冷,她匆匆躲到一条仅有一人宽的小巷,不远处传来两个法国青年的交谈,大致在问,人去哪了?打中了吗?另一个说,不知道,不清楚,我可不是什么神枪手。
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黑暗无光的小巷深处走,到直路尽头向右拐,她差一点被眼前倚靠在矮墙下的“德国兵”吓得灵魂出窍。
他大约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浑身都耸拉着跌坐在地上,月光照出白色地面上一大滩被血浸红的影子,让人手指发颤、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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