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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142)


后来,姱在棠宫的偏室中找到一台织机,二人研究起织布,那种惴惴的感觉才慢慢平复。
时辰慢慢过去,快到日中的时候,忽然,室中的光照暗了下来。
罂和姱正讶异,宫人们的惊呼传入耳中:“日晕!日晕!”
二人吃一惊,罂连忙起身,快步走出门去。
抬头望向天空中,只见灼灼的太阳被一个圆圆的黑影挡住,只剩下一圈光晕。整个天空擦黑,暗得像要入夜。
“天再旦!”外面有人在喊。
“罂!”姱急忙把她拉进来,“日晕有祟,不可出去!”
话才出口,她却发现罂怔怔的,双目望着天空,脸上已经变得苍白。
大祟
日食没多久就慢慢过去,天空重新变得明亮。
人们却仍然惶恐,大邑商中,无论尊卑老幼,纷纷出门向太阳叩拜祝祷,唯恐上天降祸。不少人带着临时准备的脩ròu和酒来到庙宫里,争先恐后地向大社的神主献祭。
相对于外面的热闹,庙宫的正殿上却笼罩在一股诡异的寂静之中。
参与王贞问的宗子和贞人们面面相觑,时不时将惊疑的目光瞥向上首。
王子跃将娶妇,今日要贞问男女双方的生辰。礼仪过程繁杂,就在贞问将结束之时,天空忽而暗下。
日晕,乃降祸之象。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吉日会出现日晕,商王立即中止了仪式,命贞人毂贞问凶吉。
贞人毂一连三告,皆是凶象。
再以卜甲推演,祸出之处,对应的正是王宫。
这般兆象,众人皆惊。卜甲在每个人的手中传过,上面的圻纹线条曲折,跃的目光定定盯着,嘴唇紧紧绷起。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嗡嗡一片。
“大王,”宗伯清了清喉咙,向商王一揖,道,“王子妇之事,我看……”
“日晕与王子妇何干?”跃皱眉,打断宗伯的话。“先前贞问乃是大吉。”
一名宗子却道:“话虽如此,可此时日晕,岂非上天有示?”
跃横眉,却闻得一直缄默的商王沉声开口:“休得争执!”
商王坐在上首,瘦削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波澜。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贞人毂的脸上。
“贞人之意如何?”他问。
贞人毂也一直沉默,看向商王,神色平和。
“大王,”他郑重地一揖, “大王,先前卜王子妇生辰,其相合与王子,确是大吉。然日晕之象,虽百年不过二三,却每每伴以灾祸。臣以为,睢女虽合王子,然天象有祟,恐不合于国。”
跃脸色一变,正欲分辨,旁边的少雀出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地摇摇头。
“哦?”商王面色不改:“贞人以为,睢女有祟?”
贞人毂道:“大王可曾记得,十八年前,有凤鸣于亳社。臣等连月卜问,其示祟在棠宫。大王忍痛将妇妸逐出大邑商,其祟得解。一年后,妇妸诞女,中恶而痴傻。王子妇身系王嗣,只怕……”
“胡言!”跃再也忍不住,向贞人毂勃然喝道,“当年之祟既解,何以再提?!”
“话虽如此,”宗伯开口道:“可睢罂当年中恶痴傻,乃共睹之事。且大王曾梦鸟集,恐为前兆之余。”
这话出来,众人纷纷颔首。
跃不理睬他们,转向商王,在座上一揖,声色激动:“父亲!睢罂端正识礼,并无错咎!”
“王子怎知其恶已尽?睢罂为王子妇,大祟则降,这可是卜象所示!”一名臣子驳道。
另一名宗子道:“自睢罂来大邑商,雷击大树,河水泛滥,大王染疾,又梦凶象,实事端频繁。”
“王子勿恼。”贞人毂并无愠色,声音缓缓,“我等皆就卜象而论,亦可商议破祟之法。”
跃双目寒光如芒,深吸口气,怒极反笑:“贞人之意,何为破祟之法?”
贞人毂却道:“上天之示,臣不敢妄断,须择日卜问。”
跃神色一变。
“噤声!”商王忽而断喝。
众人忙静下,朝上首望去,只见商王目光凌厉。
他正襟危坐,声音不怒自威:“如贞人所言,择日卜问。”说罢,看一眼跃,“至于睢罂,且羁往湡宫。”
众人随着商王的离开各自散去,庙宫之中渐渐变得冷清下来。
贞人毂立在长阶之巅,望着商王仪仗渐渐远去。再望向前方,小半个大邑商的房屋和街道尽收眼底,宫殿那边,重檐高台笼罩在茫茫的日光之中。
风吹来,贞人毂忽而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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