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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173)


跃笑了笑。
“城外那些尸首果真是人方?”少雀忽而问,“不是说有五万?”
“并无五万。”跃答道,“只放了三千进来,其余在泗水杀了。”
“全杀了?”少雀愕然:“那为何还放三千进来。”
跃苦笑:“父亲命我不得留活口。大邑商半夜燃烽燧,总须有人攻城才说得过去。”
少雀默然,这些事在脑子里串起,脊背不禁一寒,心想大王谋划果然阴沉过人。
“告密的是贞人毂?”他问。
“嗯。”
少雀皱皱眉,感到有些不解:“这人倒是怪。有时我觉得他可恨该杀,莫非竟是个忠臣?”
跃唇角微勾:“他知道瞒不过父亲,借机保命罢了。”
少雀仍疑惑:“就这么放过他?”
跃看他一眼,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没有回答。
这父子玩弄心思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少雀看他不接话,心里嗤地摇头。
“怎不见兕任?”过了会,少雀转开话题。
“他领了五千人往西。”跃答道。
“往西?”
“伐羌乃既定之事,总要有人去。”跃淡淡道。
少雀了然。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跃回头,是载。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定住,各不言语。
少雀知道这兄弟有话要谈,伸伸懒腰:“我还要出去巡视。”说罢,拍了拍跃的肩膀,又冲载一笑,走了开去。
廊下安静。
“次兄。”载率先打破沉默,走上前去。
跃看着他,笑了笑。昨夜他见到载站在商王身旁的时候,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若不是手头上还有许多事,他会拽住载问许多话。现在平静下来再见,心境又变了些。这个弟弟站在面前,虽黑瘦了些,却似乎长高长大了,也变得稳重许多。
毫无疑问,父亲和自己都是欣慰的。
“父亲睡了么?”跃问。
“睡了。”载答道。
跃点头:“父亲多日不见你,既然回来,就好好陪他。”
“嗯。”载说。
对话完毕,二人再度沉默。
跃瞥瞥载的腰间,他赠的陨刀仍好好地挂着。看得出载很喜欢他,即便放松下来也不肯摘去。
“陨刀好用么?”跃问。
“好用。”载点头,说罢,将陨刀拔出来,递给跃。
跃接在手里,看了看,微笑:“养得不错,常用么?”
载挠挠头:“还好。”
“须常以脂润拭,免得生锈。”跃叮嘱道,将陨刀还给他。
载笑笑,手指轻轻抚着刀身。
“兄长,”他忽而开口,“我听小臣乙说,这陨刀本是你最爱的。为何给了我?”
跃一愣,莞尔:“你是我兄弟。”
载看着跃,目中暗光流动,过了会,低声道:“若是别的,你还会给我么?”
跃抬眸,视线触碰的瞬间,瞳仁凝如黑墨。
他还没开口,载已经撇开头去,自嘲地一笑,眼圈却泛起浅红。
“次兄,”他把陨刀cha回腰间,抬头看着跃,双目清澄,“去寻睢罂吧。”
玄鸟
王师归来,大邑商转危为安,原本忧心忡忡的人们卸下心头大石。更让众人欣喜的是,商王的病终于有了起色,已经能够在宫苑里散步了。
有宫中流传出来的消息说,商王之所以好转,是因为离宫多时的王子载回来了。
宫中的小道消息总是多如牛毛,只要不是坏事,人们早已习惯听听就好。相比之下,他们更乐意准备美食,卜问踏青之日,以迎接今年迟来的春暖。
与外面的和乐不同,庙宫里气氛严肃,大贵族和王族宗子齐聚,为伐羌之事贞问。
商王虽没有到场,却有王后妇妌,其重要自不必言语。
不过,有一个变化很引人注意。往常无论商王或是王后行卜,他们都只负责判定卜象,具体cao作的是贞人毂。可是今日不同,妇妌亲手完成一切,贞人毂坐在边上,屁股都不曾挪过,倒成了十足的闲人。
“看到了么?”妇妌念祝词的时候,一个跟少雀交好的贵族捅捅他的手臂。
少雀回头,那人示意他看前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低低道,“外面都说贞人毂失势,我看不假哩。”
少雀扬扬眉稍,淡淡一笑,转回头去。
他看向上首,贞人毂和过去一样,神色平和,并无异状;跃与他对坐,似乎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祝词,表情无所波澜。
贞问进行得很顺利,上天有示,商王大祟已解,可祀河伯以代伐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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