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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25)


那人道:“贩香料的老叟说,是些辛夷杜衡之属,每种十斤,明日送去,说是要调香的。”
王钦颔首,片刻,忽然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纨绔小儿。”笑罢,他缓缓坐起,披上单衣:“与谢芸一样做派。”
“父王说的可是谢臻?”一个声音传来,是王太子王镇。
王钦不语,在榻上坐正,向旁边侍立的婢女抬了抬手。
婢女受意,将锦帘收起。
榻前,王镇恭立,向王钦一揖:“父王。”
王钦看着他,目光掠过醺意仍存的脸,没有答话。
“听说,你昨夜未归?”他摒退闲人,端起旁边几上的茶盏,缓缓喝一口。
王镇心一提,面上却笑:“白杰几人昨夜约儿过府,一不小心,喝多了,昨夜便宿在了他处。”
白杰是巴郡南部土人族长的儿子,为图长远,平日王镇多与这些人来往相与,王钦并不多言。
现下他所说的与从人来报相符,王欣看看他,“嗯”了一声,却训道:“行为恣意无状,乃为君大忌,勿忘了你是太子!”
王镇低头一揖,唯唯连声。
王钦眉间稍展,不再言语。
王镇看看他,念头转了转,停了片刻,道:“父王可是为那盐务使谢臻烦心?”
王钦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有见解?”
王镇想想,道:“儿以为父王不必过虑,巴郡早已在父王掌握之中,他谢臻不过领着朝廷一纸空文而来,各路土人,早已打点妥当,他兴得甚风浪?”
王钦听他难得有话说得像样,呷一口茶,唇边露出浅笑。
王镇偷眼瞥得他表情,觉得对路,心中一喜。腹中强压的酒气渐渐涌回来,他胆子放开,道:“便是他敢惹了父王,盐务使府就在城东,府兵一到,必将他血溅五尺!”说着,他忽而一笑:“不过杀之亦是可惜,听说他可是卫儃口中的‘东州明珠’,那般人品,倒不若收入父王的……”
一盏茶水忽然迎面泼来。
王镇一惊,顾不得疼痛,抬起湿淋淋的脸。
“不长进的东西!”王钦怒视着他,斥道:“你看看你现在是甚模样!出去!”
王镇惶恐之极,愧色满面,唯唯一礼,忙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王钦仍不解气,只觉胸中憋闷,将手中茶盏狠狠一掷。
“砰”地一声,茶盏摔得粉碎。旁边侍立的婢女噤若寒蝉,忙上前收拾。
“竖子!”王钦面色沉沉,恨恨地骂了一声。
黄昏,夜色渐渐垂下。
谢臻去郡守府中与郡守张庭对弈,才回来,家中管事马朱便得了传唤,走入谢臻室中,向他一礼:“公子。”
谢臻正对镜解下衣冠,见他来,挥挥手,让旁人下去。
“明日有一老叟来送紫菽,你付过钱,可留他用膳,多说些话。他儿子所事行业、为何人某事、常去的地方都务必打听清楚。”他看着镜中,淡淡吩咐道。
“送香的老叟?”马朱讶然,看着他:“公子这是……”
谢臻一笑,没有回头,自顾地解下竹冠,缓缓道:“靳州紫菽,南方甚少有。而巴郡闭塞,竟在一平民手中得见,岂非有趣?”
马朱恍然了悟,俯身一揖:“小人省得。”
棋局
蔡缨从车上下来,见到府前停着士人的马车,丞相蔡畅正与两人揖拜相迎,笑容满面。
她不动声色,转身欲往侧门,蔡畅却一眼瞥见,把她叫住。
“阿缨,”蔡畅含笑道:“来见过郡守与谢使君。”
蔡缨望去,那两个士人,一人大腹便便,须发灰白,正是郡守刘堪;而另一人正当青年,形貌俊雅出众,却从未见过。蔡缨想起近来朝廷新派了盐务使,传言是个风采卓然的名士。如今见到此人,父亲又称他谢使君,想必就是那盐务使。
心里猜度着,蔡缨走过去,向两人行礼:“缨见过郡守,谢使君。”
刘堪笑呵呵地还礼,谢臻看看她,亦是一揖。
“吾闻女君近来随祁子学琴?”刘堪抚须,和蔼地问道。
“正是。”蔡缨低眉答道。
刘堪笑起来,对蔡畅说:“堪曾与谢使君说过,年前与公台博弈时,女君抚琴,常有回味。”
蔡畅亦笑,摇头道:“小女琴艺未精,谢使君见闻广博,恐贻笑大方。”说着,目光略略瞥向谢臻。
谢臻神色淡然,笑了笑。
“丞相过谦。”他说。他来到巴郡已有半月,对当地风俗略有了解。巴郡远离中原,虽也有不少中原人口,然华夷杂居,民风比中原要开放些。女子出外不戴羃离,来宾也尽可请闺阁女儿出来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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