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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3)


馥之会知道这些,是因为颍川世代高门,以中原正宗自居;而当今皇族王氏虽贵,却是以陇右寒族之身而后起,颍川士族甚为不屑。大长公主的事迹在那里常常被当作反例提起,以教导女子恪守礼教。
想到这些,馥之闭上眼睛,若自己没有那个不羁世俗的叔父,自己现下会如何?她是否也要和叔伯家那些同龄姊妹一般,坐在家中听长辈训导妇道,等待嫁人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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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回到歇宿的营帐时,顾昀和王瓒都在里面。顾昀正在灯前拭剑,王瓒坐在榻上,闲闲地翻着一本书。
由于隔离出来的营帐有限,馥之一个女子又占去了一帐,剩下的人只得将就。于是,顾昀和王瓒住到了一起。阿四是个机灵的,王瓒和顾昀在他眼里虽不如何,却是自己在这军营中第二熟络的人了,见与阿姊同住已是无望,便转而到他们面前走动起来;王瓒对阿四谈不上喜恶,却不反对跟前有个殷勤端茶递水的人,没两日,他跟顾昀打了个招呼,阿四便堂而皇之地住到了他们的帐中。
“去了何处?”王瓒头也不抬地问。
“去找阿姊。”阿四道,掩上帐门,走到王瓒的案前坐下。
除了这里,阿四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一处,王瓒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他瞥瞥阿四,却见他正将一个布包拆开,里面竟是米糕。
阿四将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拈起两块米糕一下塞到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满脸享受的表情。
“主簿也来一块?”他见王瓒正看着,大方地把布包推到他面前。
若在往常,这些普通小食王瓒是从不放在眼里的。但如今却不同,王瓒随军两月,口里早已淡得没味了,见到这米糕竟也觉得有些嘴馋。
“你阿姊给的?”王瓒问。
阿四骄傲地点头:“大将军赐给阿姊,阿姊又亲手给了我。”
王瓒盯着米糕,却不着急拿,放下书来,向顾昀道:“甫辰,米糕。”
顾昀坐在灯火光影中,看看这边,往剑上呵了一口气:“不必。”
王瓒不再客气,伸手去拈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下一小口,细细品尝。米糕甜甜糯糯,香软可口。
阿四看着王瓒,有些愣神。
“主簿用食的样子同阿姊甚似哩。”阿四说:“小口小口,怕吃完就没了似的。”
王瓒横了他一眼。自己出身宗亲侯门,吃相斯文那是必须的,竟被这小子拿来与姚馥之那一介游医相提并论。
顾昀在一旁听到,却觉得好笑,不禁扯了扯嘴角。
“你阿姊除了用食装装风雅,还会什么?”王瓒不屑地说。
“我阿姊会的可多呢!”阿四睁大眼睛,抹抹嘴:“阿姊会写字,会诵经典,走起路都不带风,府君说阿姊定是大家里出来的。”
大家?王瓒心里哼一声,不以为然:“哪个大家?”
阿四一愣,呵呵傻笑:“不知。”
“你阿姊当初是为寻叔父而至涂邑?”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昀突然开口问道。
阿四看看他,点头:“是。”
顾昀将手中的剑对着灯光看了看,放下,转向阿四:“可知其姓名?”
阿四想了想,不甚确定地说:“……似乎叫什么姚虔?”
“姚虔?”王瓒皱皱眉,自己似未曾听过这号人。与顾昀相视一眼,他也是一脸茫然。
“姚扁鹊可曾说过她是何方人氏?”顾昀又问。
阿四摇头。
顾昀眉头锁起,不再说话。他有些烦恼那日答应姚馥之的事,不知是对是错。故而大将军清醒后,他曾把这事禀报。大将军也觉得诧异,却说既然答应在先,姚馥之也治好了疫病,带她上路也无妨,多派人盯着便是。此后,姚馥之被安排一人独帐,又有了侍女专司服侍,恐怕也是大将军故意而为。
阿四见顾昀不出声,口里塞着米糕,却对顾昀手上的剑好奇起来。只见那剑在昏黄的灯下寒光隐隐,不用细看也知是件上好的利器;又看看顾昀,那剑明明很光亮了,他仍在专心地细细擦拭,一遍又一遍。
看着顾昀的侧面,阿四突然发现这人其实长得挺好看,剑眉挺鼻,脸颊的线条像巧匠雕出来一般利落;眼睛也生得奇特,眼角微微上扬,竟是个秀气的形状……
“今日未见你阿姊,她何处去了?”一旁王瓒忽然问道。
“阿姊今日去了疫帐。”阿四道。
“疫帐?”王瓒愕然,顾昀亦再度侧过头来。疫帐是专门设来隔离染疫军士的地方,自从疫病横行,每日都有人被抬进去,出来的人除了军医就是死者。众所周之,那是个可怖的去处,日日可听见绝望的叫喊声传出,听得人心悸,百丈之内绝无闲人敢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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