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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171)


“怎不出声?”馥之问。
顾昀瞥瞥她,神色无波。
“我不喜。”他淡淡道。
馥之一怔:“为何?”
顾昀将她放开,伸伸腰肢的骨节,望着天空:“别家妇人恨不得将丈夫绑在手上,我家妇人却只想着自己回京。”
馥之看着他,片刻,讪然道:“你要如何?”
顾昀低头瞅向她,声音低缓:“你说如何?”
那双眸近在眼前,深黝得似能攫人心魄。
馥之望着他,面上倏而烧起,笑意却渐渐加深,染上一层柔媚的颜色。“你来便知。”她的声音婉转,说着,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向室中。
零陵(下)
夜里,堂上明灯荧荧。
顾铣披衣坐在案前,对着案上摊开的地图沉思。
外面倏而传来些窸窣的脚步声,他抬眼,却忽而见一个身影走来。灯光氤氲,那面容恍然熟悉,顾铣不禁怔了怔。
“叔父。”那女子行至他面前,下拜一礼。
顾铣看着她,回过神来。
“是馥之来了。”他神色和蔼,将案上的绢图收起,放在一旁。
馥之微笑道:“侄妇见叔父堂上仍有灯火,料想叔父未睡,便做了些羹汤来。”说着,从侍婢盘中端起一碗羹汤,呈在顾铣的案上。
顾铣看着瓷碗,面露笑意。
“难得馥之一番心意。”他和声道,说罢,饶有兴味地拿起汤匙。
“甫辰出去了?”羹汤仍热气腾腾,顾铣搅动地吹了吹,向馥之问道。
馥之答道:“才出去不久。”
顾铣含笑,低头饮羹汤。
“不知可还合叔父胃口?”馥之问。
顾铣颔首,夸赞道:“甚香甜。”
馥之笑了笑。待顾铣吃完,她让侍婢将食器收拾下去,自己却不告退。
顾铣微讶。
“请叔父赐脉一观。”馥之望着顾铣,诚恳道。
顾铣看着她,片刻,笑起来:“到底瞒不得扁鹊。”说着,将手放在案上。
馥之亦笑,上前为他细心把脉。
铜漏在一侧静静滴着,时而一声细微的轻响。
“听少敬说,你父母去时,你还未满十岁?”顾铣忽而问道。
馥之怔了怔,颔首:“正是。”
顾铣看着她:“可还记得音容?”
馥之想了想,道:“仍记得些,父亲好文墨,说话时声音琅琅。”
“哦?”顾铣含笑:“母亲呢?”
馥之道:“我母亲甚温婉,总对人笑。”说着,她想起什么,向顾铣笑了笑:“她与大司马一般好园。”
顾铣看着她,目光静静地映着烛火,隐现着深邃。
“如此。”少顷,他颔首道。
二人不再说话,堂上复又一片寂静。
馥之将顾铣的脉仔细把过,眉间渐渐沉凝。
“叔父出征之前可曾请医?”她问。
顾铣道:“卢子曾来诊过。”
馥之眉头蹙起,低声道:“如此,叔父当也知晓己身病势。”
顾铣没有说话,少顷,缓缓道:“馥之可知我顾氏列祖之事?”
馥之一愣,道:“馥之不知。”
顾铣笑笑,道:“顾氏先祖追随高祖而起,至今两百余年,历任三朝大司马,族中战死者八十有四人,致伤者不计。”说罢,他看着馥之,目光深深:“馥之听得这些,可还觉得我是任性?”
馥之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哑然。顾氏世出武将,其忠勇之事遍传天下,馥之也曾略闻一二,却不想竟是这般沉重,
顾铣却神色澹然,将目光瞥瞥外面的天色,对馥之道:“时候不早,你有孕在身,也该多多歇息。”
馥之一怔。
顾铣见她诧异,抚须而笑:“稚子。你不知甫辰接到虞阳侯来信时有多欢喜,怎瞒得过老夫?”
馥之面上一下染满红晕,却也笑了起来。
“敬诺。”她向顾铣一礼。正起身退下,忽然闻得顾铣出声:“馥之。”
馥之回头。
顾铣看着她,烛火摇曳的光照下,似有些犹豫。
他声音低低:“你母亲……可喜欢桂树?”
馥之讶然,片刻,答道:“我母亲最喜桂树。”
顾铣的目中浮起一抹柔色。
“去吧。”他抬抬手。
馥之行礼,退出堂去。
清晨,零陵江上仍飘着白雾,伴着寒气,将晨曦的光照掩得寡淡。
顾昀亲自查点过舟上的侍婢从人,又交代舟子一番,转向馥之。
“这舟乃漕船,最是结实平稳,过得五六日便可到京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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