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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52)


阿四忙躲到馥之身后。
“阿四,”王瓒看向他,脸上微微一沉:“还不快过来,勿忘了你是我家仆役!”
仆役?馥之闻言一愣,看向阿四。
阿四却涨红了脸,瞪向王瓒,理直气壮:“我才不是!那是你讹我的!”
王瓒冷笑。
“怎么回事?”馥之皱眉问阿四。
阿四眼圈又是一红,把他从涂邑逃出来又被王瓒拐骗到京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又不识字,岂知那是契书!”他恼怒地说。
馥之明白了大概,看向王瓒:“不知足下有何话说。”
王瓒莞尔,言语大方:“无差。”
馥之看着他,冷笑:“既如此,我现下带走阿四,足下当无异议。”
王瓒笑意盈盈,声音徐徐:“自然可以,不过当初契上的是一万钱,扁鹊欲带走阿四,付我十万钱即可。”
此言一出,馥之和阿四皆变了脸色,阿四眉毛竖起,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谢臻cha话道:“成交。”
众人惊讶望去,谢臻面上神色澹然,对王瓒道:“明日,我遣人将十万钱送至贵府,烦君侯将契书交予。”
王瓒意外至极,笑意僵住,眼睛盯着他。
契书上虽写着一万钱,阿四却不曾得过一钱。如今他脱口便要十万,乃是料定此言无赖至极,姚馥之断然不肯接受。如此,便正中王瓒下怀,他可尽情奚落出气了。
谢臻却看着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瓒脸上阴晴不定,少顷,“哼”了一声,昂起头,冷冷地对谢臻道:“如此,有劳足下。”说罢一礼,拂袖而去。
“君侯。”王瓒没走两步,却听谢臻高声唤道。
他回头。谢臻笑笑,指指阿四:“此人如今还归君侯,当带走才是。”
阿四闻言一惊,瞪向谢臻。
王瓒瞥瞥阿四,脸上却已经恢复冷静,漠然道:“尔等欢喜,留着便是。”说罢,将手中柳枝往旁边一扔。转头向前走去。
夜晚,月光皎洁,庭中一片脉脉银光。
姚虔倚在榻上,看着馥之为他把脉,眉间忧色不减。今日在宜春亭会上,他吟诗会友,谈笑交游,回到家中,已是十分疲倦,觉得浑身不适。
“脉象虚浮,只怕是金丹遗毒。”好一会,馥之缓缓道。
“老了。”姚虔笑笑,在榻上躺下,叹口气。
馥之看着他,心中不知滋味。
去年她随温栩商队回中原,刚到平阳郡便与他们告辞了。她原本打算再往别处看看,却在约定联络的驿馆里接到了白石散人的信,说姚虔正在太行山,要她速归。馥之又惊又喜,待赶回太行山,却看到了病榻上的姚虔。
白石散人告诉馥之,半月前被友人送来时,他面色灰拜,身形槁瘦,指甲隐隐发黑,正是服食金丹后的中毒之象。幸而他医术超群,姚虔这才救了过来。馥之当时又惊又惧,守在姚虔身旁仔细照料,夜以继日,衣不解带。
姚虔调养了一个寒冬,才渐渐恢复,但身体受损,却回不到当初了。令馥之无奈的是,他仍醉心方术。他说所服金丹乃是道行高深的方士所炼,坚信此次事故乃由于自己是服食不当。
这般理论甚是执拗,馥之拿他无法。不过,她亦不愿他再去云游,接触那些方士。因此,当他们回到家中,听说皇帝下诏拜姚虔为博士,馥之便站到了祖母的一边,戮力赞成,而姚虔问她是否愿意同往,她也毫不思索地答应了……
“仙人之事馥之不知,只是叔父服丹之后,身体日益虚困,岂是成仙之道?”如今见余毒再起,馥之再忍不住,皱眉道。
姚虔知她又是这些言语,摇头浅笑:“孺子,道生于无形,变化万端,岂可妄论。”
馥之却不理会他的话,从席上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只矮柜,打开,里面一格一格,全是药材。“我现下煎药,叔父服下再睡。”她一边配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姚虔躺在榻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想起上月,自己带着馥之从太行山回到家中,母亲萧夫人与自己的谈话。
“朝廷拜你为博士的诏书已至,你仍是不愿去?”两鬓斑白的萧夫人坐在榻上,缓声问道。
姚虔伏身,向她叩首一礼:“愧启阿母,儿闲散已久,学问荒芜,恐受之有损家声。”
萧夫人没有出声,好一会,姚虔听到一声低叹传来。
“你仍忘不了她,是么?”
姚虔惊异抬头。
只见萧夫人看着他,目光明亮,似恨似悲。少顷,她忽而冷笑:“你可记得当初领养馥之时,在你兄嫂灵前的誓言?你口口声声说定要将馥之照料周全,如今又做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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