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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缓缓,在彼淇侧(50)

作者: 闻今暮 阅读记录

“虔诚至极,大概是奉若神明,五体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尚关思索着,认真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心甘情愿。”

“荒谬至极,何种虔诚值你一个七尺男儿如此自暴自弃,轻于鸿毛?”听到他这么说,尚输似乎有些生气,“夫志当存高远,若志不强毅,不免于下流矣!”

“等小输找到自己的信仰时自然就懂了。”尚关也不争辩,只是淡淡说着。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信你。”他低头轻轻展眉一笑,“第一次见面我已臣服于你,我的王。”

“我?我......我信女娲娘娘。”尚输突然征了嘴,头上一下冒出两只狐耳。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功成慢悠悠闲逛,费力辨认着汉字,名就在屋檐上穿梭着,步履如飞,青瓦片咯吱咯吱响抬头望天,一阵黑风掠过。

恰时一手捧香茶的知客来到他们面前,“诸位可要求签?”

尚关眨眨眼,双手合什,“请师父带路。”

僧堂南边的客司中有一个很大的木筒,里面密密麻麻的竹签,尚输拿起摇啊摇,终于摇掉了一支,他满心欢喜捡起。

“第九十四签,伯牙访友。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惹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下签?”

见尚输脸如沉水,那僧人连忙开口,“施主可要解签?”

“解。”手一扬,功成识相的奉上了香油钱。

僧人换上笑脸,“知音方许,闲事莫理,待得贵人,无欢不喜。”

眼见自家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功成上前一步问,“这签什么意思,有凶兆吗?”

“阿弥陀佛。”僧人念叨一句,不再故弄玄虚。“这是“伯牙访友”的典故。所谓高山流水会知音,说的就是伯牙和钟子期,只是天意难料,待伯牙再去拜访钟子期,钟子期却已离世。这是下下签,预示.....”

“预示: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尚输突然笑问。

“按照签文确实如此....”僧人点点头正想继续接话,惊觉那笑容寒冷刺骨,打着寒颤噤了声。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我让你确实如此!”尚输逮着和尚一顿狂揍,“知道爷爷我是谁吗?你们这群秃驴,怪力乱神,邪魔鬼祟.....”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你这是对佛祖大不敬啊!”僧人嘴里叱喝,双手慌忙抵挡。

“佛祖?呵,我族世世代代只敬女娲娘娘!”尚输还要打下去,功成连忙上前劝阻,“老大消消气,不跟此人一般计较。”

“失礼了,是我管教无方,佛祖莫怪。”尚关背过身子合上扇子轻点手心,对着佛像念叨。

“晦气。”尚输一甩袖袍,捡起签筒递给他,“书呆子,你快快抽个上签冲冲喜。”

“长幼有序。”尚关敲打起尚输的脑袋,翻转着竹签念出了签文。

“六六签,卯宫,霸王被困。路险马赢人行急,失群军卒困相当,滩高风浪船棹破,日暮花残天降霜。嬴弱也,槕桨也。”

“你们这里的签是不是有问题?”尚输皱眉看着站在三尺以外逃避视线接触的和尚,手里捏着签似要把它捏碎,用力之深指骨发白。

“阿弥陀佛,一切都是天意啊。”僧人哭丧着脸,继续厚面皮问,“施主可要解签?”

“不必,天机不可泄露。”尚关莞尔一笑,放下竹签抬脚跨出门槛。

“去哪?等等我。”尚输也不搭理和尚,提衣跟上。

功成右手虚扶刀柄紧随其后,名就悄悄从他的袖口探出头,看见那六六签上用朱砂写成的“下签”二字甚是瞩目。

“这寺里有姑苏城中最大的樱树。”他们来到树前,尚关看向被人潮层层住包围的樱花树,眼里天地浩荡,日月星辰,“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能写在宝牒再抛到树上去。”

“抛了能长生不老?”尚输好不容易抢到三块宝牒,茫然看着周围人欢天喜的大笔挥挥。

“信仰嘛,也许会实现的。”尚关点了点他鼻尖,拿起一宝牒言笑,“小输也写,功成也写,大家都写。”

“你写什么呢?”尚输好奇凑近想看落笔生花的他。

尚关一拂衣袍遮住,“不——给——看!”

“我没什么想写的。”尚输咕哝。呆了好一会才提笔,一笔一划写的认真专注。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不明白九尾狐为何一定要来人间历练,也不知道在人间遇到奇奇怪怪的人该如何共处,更不晓得狐妖若是信任人会有怎样下场。但不要紧,只要他是尚关,只要我是尚输。哪管,你是你,我是我,皆是你我。无以为表,一片丹心。寒山寺,如果真有这么灵验,请赐“和合”。青丘狐子,尚输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