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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75)+番外

作者: 郑小陌说 阅读记录

她从未高看他,她同样也从未低看他。

她身上那股从性子里带来的残忍劲儿,让她眼里的自己,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李敛这话并不是面对着他,他知道,就是面对着他,大概她也要挑着嘴角,有一说一,说不得还要拿话刺他一顿。

就算是现下,她说的也根本不是好话,一长篇儿里得有大半是编排。

她还骂他犯贱。

可想到她的话,张和才就是止不住的想哭,想哭又想笑。

李敛的话被他拿来珍而重地抱在怀里,搓揉一番抬手拧拧,洒了三万雨珠。

它们浇下来,浇在深渊中,浇在早已化成一滩的张和才身上,有些本就苗头的东西猛地打那窜出来,彻彻底底破土而现。

当他重新直起身,他见到自己背上长出甚么,那些他从未正视过。

而当你正视它时,你才能感到那是多久以前便埋下的一颗苗种,又长成了何等参天的巨物。

李敛说得没错。

张和才跪地撅着,俯身趴在地上,头抵在冰凉的泥土上。

他果真是犯贱。

他现下知道了她是怎么看他的,他知道了,也就理清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更看明白了更多让人绝望的。

李敛这辈子不可能回应他这点儿卑微、阴暗、又可笑的悸动。

他若是有一日真的陷下去,陷得拔不出腿,陷得魔怔了,生生把心挖来给她看,她大概也只会把玩一会,再给他塞回胸腔里。

他因那一视同仁的残忍而得救,也因其而深陷泥沼。

她怎么会回头瞧他呢。

他想。

她绝不会的。

永远不会。

“……”

“……”

屋内外都因这段话而岑寂下来。

静默持续了良久,屋中贺铎风才缓缓开口。

他道:“七娘,每提他时,你便会说很多。”

“……是么。”

李敛过了许时才沉沉道。

“我没有注意。”

贺铎风没有言语。

片刻,李敛道:“没有事我先走了。”

顿一顿又笑道:“我赌一百两,老头儿他绝对把烤菜给别人吃了。”

贺铎风笑道:“可惜我身上没有一百两。”

李敛淡淡道:“我本也没打算和你赌。”

她说话的语气很直,很尖锐,张和才甚至能想出她的神情来。

这句话落下,又是一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如同一个尾音。

你以铿锵剑气开启一出大戏,便以为曲终也该有惊涛骇浪,有峻利弦瑟,有江湖疏影,有出双入对的快意恩仇。

可人间天下,又何时遂过那千百的以为。

贺铎风坦坦荡望着李敛,望着她环抱的双臂,她孤幽的面目。

他慢慢地道:“七娘,那么我的人情债,你也不打算还了吗?”

“……”

回望着他,李敛道:“对。”

“……是么。”

贺铎风忽而咧嘴笑开,笑中有许多遗憾。

他道:“那七娘,你保重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定休一天。

第三十七章

张和才直到二人离去很久后才能站起来。

晃晃悠悠站直身, 他抹了面上的泪, 边走边擦额头, 抹下一些田泥来。

他原欲朝王府里去,走到半道站了站, 拎着瓷盘旋身又朝离赘园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可经了方才那一出,他实在很想见一见李敛的面孔。

行路走了几步, 张和才觉得额上有些痒, 再摸了摸额头, 又抹下一些泥来。

看着手上脏污, 张和才眼神有些直, 出了会神他才反过劲来, 停下了去离赘园的脚步。

微风吹过道旁双栽的立竹, 竹叶沙沙, 来回笼住他的头顶, 好似轻抚一般。

“……”

张和才被竹叶投下的疏影一拨视线,动了动双眼, 深吸口气转身回去, 寻了个侍女, 命其将瓷碟送还去了离赘园,自己回院洗净了脸。

当天夜里, 张和才没能睡着。

他没能睡着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一者是因着李敛下午的那番话,二者是因为这小王八羔子给他的菜没烤熟,他香料又加多了又没尝出来, 结果跑了一晚上肚子。

夜里起大夜不能使尿壶,张和才只得下床去上茅厕。

一夜折腾了几趟,待月及中天,他却又察觉自己肚子拉空了,试出一些悲惨的饿来。

在茅厕前站了一站,张和才骂着娘回屋加了件衣裳,溜到后边下厨房起上灶,给自己弄了点热乎捞面吃。

东西刚入口,张和才忽想若是他泻了肚子,李敛会不会也泻肚子,她又会不会饿了。

想到这里,张和才拿筷子的手一顿,静了许时,暗暗骂道:“张和才,你他娘还真是个贱骨头。”

叹口气三两口扒完自己的,他下手又煮了一碗,卧了两个蛋,烫了几条青菜,又切了些酸豆角红茶烧进去,想到两边路上有点距离,怕面坨了,又捞出来用凉水拔了两回,这才摆盘装了食盒,末了想了想,还装了壶酒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