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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92)+番外

作者: 郑小陌说 阅读记录

那是胃袋久不曾动,忽而见食的恶心。

咬了咬牙,张和才甚么都没说,吞咽几下大口又喝,将那不适硬压了下去,还吃光了碗中的蛋。

他刚喝完粥,檐头的夏大海便探出脸来。

“瓦碎了六个,还刮走不少。”

张和才端着碗道:“哟,那怕不是不够吧?三哥你和老夏先弄着,我再去买点儿。”

“真不够再说。”三叔道,“先紧着漏得厉害的地方修罢。”

二人搬了东西,也陆续爬上梯子,各寻了一处漏雨的地方,和了泥开始贴瓦。

手上的活儿一做起来,张和才脑中便空了,待眼前的漏全补好,头一抬,日头已升到近正午的天上。

他发觉近两个时辰,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和才原以为瓦不够数,干完才发觉买多了,三人下来商量了几句,决定将东西先存在小房里,随用随取。

放好了东西,他对二人道:“夏哥三哥,我先走了。”

夏大海道:“我做中饭,吃了再走。”

张和才摇首道:“下回吧。”

听他这话,三叔忙拉住他道:“和才,老夏手艺好,吃了再走,正好和邹叔他们叙叙旧。”

“真不用了三哥,这就走了。”

“和才,你别推辞,你瞧你瘦得甚么样儿了。”

张和才向后拉扯自己的袖子,三叔却紧抓着,还朝前来揽住他的肩膀,轻易便摸到了张和才的肩胛骨。

他切切道:“和才,你吃——”

张和才猛地尖声叫道:“我吃他娘什么吃,我不想吃!!!”

“……”

“……”

院子里静了。

张和才脾气不好,骂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对三叔说这般话,却是从不曾有。

夏大海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大好看,垂了垂眼,旋身走了。

放开张和才,三叔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二人脸上也有点僵。

站了一站,张和才勉强道:“三哥,我先走了。”

三叔没有应声。

低头去院里套了车,张和才打后门出来,赶着朝外走,后边脚步声忽然响起来。

张和才回头一看,见到三叔收拾了体面,赶着到了他身边来。

和张和才走到一处,三叔主动开口道:“集上有铺子聘了我,过午去给人盘盘账。”

张和才开了下口,道:“是么。”

片刻,才想起来一样,又补道:“挺好的事儿。”

三叔没有接茬。

二人默然并行了一阵,三叔忽下定决心一般。

他问道:“和才,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张和才按在车板边沿的手猛然扣紧。

“……”

“这一个月,你得瘦了有十来斤了吧?你这么个抽抽法儿,我们老几个都挺挂心的。”三叔低平地道,“你也别嫌三哥罗嗦,咱做奴才做惯了,就落下这么个臭毛病,针鼻儿大的事儿念叨三百遍,到了地府里还得问问阎罗王。”

“……”

叹了口气,三叔又道:“和才,你脑子也不是那种一根儿筋的,三哥劝你一句,要是真没辙,就别去想了。咱这样的,能找个真愿意跟着的不容易。”

他道:“和才,散了就散了吧。”

牛车停下了。

张和才忽从车板上跳下来,踉跄着奔到巷角,扶墙弯腰,哇的一声吐了。

他反恶得厉害,稀粥伴着酸液从他的口中喷呕而出,落在地上,散发出疼痛的臭味,早晨吃下去的东西几乎没有消解,尽数吐了出来。

张和才体内对于进食的热情,好似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他并不是不想吃,他只是感到失去了吃的理由。

李敛的离去,带走了张和才身上一些极重要的东西,但他说不出那是甚么,他时常在无光的夜里盯着王府的角门,门外一片黑暗,黑暗中,却有许多可能。

他有时会走向那门口,立在门前,将胳膊伸进门外黑漆的巷子,想要捞住路过那黑暗的甚么人,可当他抽回手来,掌中还是只有那片黑暗。

李敛走得实在是决绝。

一个吻,一叠衣,一个承诺,然后呢。

然后便甚么都没了。

她说,她要上京去,她还说,她要为他了了这件事。

她说。

她说。

长夜中的她说混着梦与魇,在张和才的血中川流,在他胸膛中绞做一团,叫他头晕眼花。

张和才头回觉得看东西重影儿,到处都有叫他的人,哪儿好像都能见着个梳马尾的姑娘,洒落落去,又洒落落地来。

他总听到她叫他,听到她轻声笑言,老头儿,我回来了。

她说回。

他于是焦迫地去追去捉,可等他急着赶过去,不是空无一人,便是捉了错的人,短短时间,得罪了一大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