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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现在(30)

“嗯。”

方晨让人开了瓶啤酒,倒上两小杯,笑道:“这个职业很好。来,我敬你吧。”

“敬什么?”承影微微弯着嘴角,等待下文,心情看似不错。

“敬救死扶伤!”

清脆的玻璃杯相碰的声音,却令承影有点恍惚,她喝完酒才鬼使神差般地回忆起来:“救死扶伤这个词,沈池第一次知道我的职业时,好像也是这样评价的。”

“是么。”方晨只当是打发时间,边吃东西边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台北,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在念高中……”

多么奇怪,对着一个尚算陌生的女性朋友,她似乎反倒能够坦然地聊一聊自己与沈池之间的事情。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平时被深深地锁在脑海的最深处,轻易不肯也不愿再翻动它。可是就在今晚,坐在喧闹嘈杂的路边,她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原来竟是这样的好。

明明已经隔了这样久,但她竟然全部都记得。

Chapter6 重叠

其实早在那个清晨,沈池带着刀伤胁迫她替自己包扎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一面了。

那时候,她刚到台北还没多久,最先认识的倒是沈池身边的一个弟兄,名叫宋钧。

宋钧是当地出了名的小混混,当时也不过才十七八岁,明明是个长相清秀的大男孩,可偏偏性格顽劣反叛,打架闹事总少不了他。某次他在学校大门外头乱溜达,冷不防撞见刚刚放学的承影,之后便发动了猛烈而直接的攻势,连着好几次约她吃饭看电影,却都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谁知她越是躲,他就仿佛越是觉得有意思,最后竟发展到蹲在校门口特意堵她,一天两次,并乐此不疲。

要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

初到台北,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似乎总是缺少安全感。班上也有玩得要好的女同学,听说了她的情况,便自告奋勇每天陪她上下学。

可总难免有落单的时候。

那天死党阿珍不在,她下完自修课,远远就看见那个已经很熟悉了的身影,穿着白T恤和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染着一头黄毛,正靠在大门口的墙壁边抽着烟。昏黄的灯光下,又隔着一些距离,其实他的面孔不甚清晰,倒是左耳垂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连续一个礼拜都被这样精神折磨,承影几乎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人,像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简直如影随形。

偏偏那天晚上特别黑,月亮被云翳遮得严严实实,沿途的路灯光线幽暗,她抱着书包越走越急。可是,无论她走得多快,身后始终有人跟着自己,不远也不近,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还会吊而啷当地吹声响亮的口哨,轻浮地喊她的名字,明显就是以捉弄她为乐。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够了!既不想回头答理,又实在烦得要命,心中很有一种明天就去办理休学手续的打算。

所以,当她拐进回家必经的那条小路,却险些不小心撞进一个陌生怀抱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语气恳切地求救:“请你帮帮我……后面有坏人跟着我,我很害怕!……”

事后想起来,这样的求救,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行为。

夜那样黑,路又偏僻,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已经将那个人当成了救星。

其实是她低头走得太急,撞到他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糙味,混在另一种冰凉的、仿佛薄菏一般的气息里。

碎冰一般,凛冽而沁人。

初夏的一阵夜风沿着墙角悄然拂过。

她走投无路般抓着他的手臂,触到的是棉质的衬衣衣料,十分柔软,还带着陌生男性的体温。而说话的同时,她也微微抬起头,终于有时间看清楚那人的脸。

此时,遮蔽满月的云层恰好被微微吹散开来。

天际那一点隐约的银白月光正好就扫落在他的侧脸上,年轻而又英俊的线条被勾勒得无比清晰。她看见他微微垂下目光,也正同样地看着自己,眼底是一片异乎寻常的深亮。

她慌不迭路,而他却无比镇定,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推开她,而是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视线,朝着她身后看过去。

仿佛有人壮胆,她也跟着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