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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36)

她确实从来没有得到过程浩的心,恐怕一分一秒都没有。

聂乐言觉得自己二十年来从未像那个时候那样卑微过,面对着那个英俊的、看似有些倨傲的男生,自己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只是默默地爱着他。

这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她从来不缺别人的爱慕,却独独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

而他和她最为亲密的一次举动,也就是那次生日聚会散席之后,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头顶的日光灯如同舞台谢幕般次第暗下去,他在交叠的光影中几乎吻到她。

几乎吻到。

或许是一时的把持不定,又或许只是酒精在作祟,总之那天过后的他们多少都觉得有些尴尬。

学校里的时光如流水般快速逝去,只因为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几件事情,上课,吃饭,完成作业,然后睡觉。单调而枯燥,却又逃避不了。

而他们的关系也同样逃不了避不开,于是就那样不近不远地僵持着,仿佛那天的一切只不过是场梦境,醒来之后谁都知道那不是真实的,所以谁都不愿再提起。

那段日子里,聂乐言才终于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如履薄冰。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踏得重了,便会将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维系尽数打破。

偶尔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感到有些绝望,绝望于自己前所未有的卑微,绝望于自己耐心无比的等待,完全只是因为心中还存在着小小的希冀,如同幽幽火苗般那样微小的一簇,但却迟迟不能熄灭。

她以为,总有一天可以等来柳暗花明的时候。

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陷入情中,一步一步地深陷,根本无力自拔。

大四的时候,聂乐言因为家中出了一点事,曾经离校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回来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而且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变得十分低沉。可是恰逢最后一段忙碌的时光,论文、选择研究生导师、就业压力,一桩桩接踵而来,似乎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

聂乐言早就选择留在本校读研,与她恰恰相反,程浩的选择则是同市的另一所高校。

那几乎算是和Z大对立的学校了,两家经常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外加相互比较,各自的老师学生之间也似乎都憋着一股劲,总是不肯输给对方。

其实实力也差不多,尤其是在土木工程与建筑设计方面,一直互相抗衡。只不过,两所高校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在市东一个在市西,坐汽车来往几乎需要一个小时。

毕业前夕,是一拨又一拨数不完的聚餐和集会,在这群人的眼中,六月末的校园里仿佛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有的只是夏季的炎热、即将走出校门的豪情以及离别时的伤感。

后来也不知是谁提议的,一群人去了邻市的海边露营,几乎与大一时去黄山的成员差不多,奇迹般的有始有终。

那晚大家都喝高了,啤酒罐零零落落地散乱在沙滩上,仰头便能看见璀璨的群星闪烁明灭,嵌在丝绒幕布般的夜空里,显得高远而又辽阔。

城市里早已经有多年不能见到这样的景象,这时候看起来原来是这么美。有人摇摇晃晃地回到帐篷里去睡觉,有人则干脆就地躺下来,聂乐言也抱膝坐着,海浪呼啦啦拂上来又退回去,那一层白色的泡沫连成一线远远地延伸开去,仿佛一直连到无边的尽头。

她独自坐了很长时间,一直都在发呆。

其实整个晚上她说过的话少之又少,旁人都在唱歌、游戏、互诉离别的心声,就只有她,好像突然对苦涩的啤酒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所以现在头有些晕,被风一吹只觉得更加沉,而且一阵阵泛着冷意。

后来连手臂膝盖都渐渐僵掉,她才下意识地动了动,谁知转过头,却正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浩就在她的斜后方,其实离得并不远,可是她之前一直没有发觉。

而他好像也没有看见她,只是一个人躺在沙滩上,双手交叠在脑后,一条长腿曲起来,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整个姿态显得懒散而随意。

她想,他应该也是喝多了吧,所以才会这样。因为平时的程浩,更多流露于人前的则是自制和严谨。

最后她还是站了起来,洁白的细沙从身上簌簌滑落,仿佛这几年的光阴,那么快,那么突然,一转眼就已经全部消逝掉,想要伸手抓住却都来不及。

突然便在某一个时刻心生凄惶,好像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即将离自己远去,从此以后,不论是千山万水抑或是咫尺之遥,那些人和事终究还是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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