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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寄流年(106)

这样静谧美好。

南谨的双手浸在流水中,有一刹那的恍惚,只因为她曾经梦想过这样的生活。

是真的梦想过,她曾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是和他一起住在这里。其实连用人都不需要,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可以学着煮饭做菜,吃完饭收拾桌子和碗筷,只是过最平凡的生活。

这个梦想何其隐秘,是在她被他宠溺呵护的时候,是在她发现自己真正动心之后,或许只是那样短暂的一个念头,但它毕竟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水漫过锅碗的边沿,渐渐流入池中,激起轻微的声响。南谨终于回过神来,迅速收拾好一切。她控干碗筷,又擦干了手,结果刚一回身,就差点儿吓了一跳。

萧川垂手静立在门边,仿佛正若有所思地看她,而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沉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不大自在。事实上,自从她高烧退掉完全清醒之后,就总感觉有些异样。

厨房门又宽又大,完全敞开着。南谨微微垂下眼睛,打算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去。

结果等她走到近前,萧川才忽然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皮肤微凉,上面还残留着轻微的水迹。在他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的手似乎极轻地颤抖了一下。

萧川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说:“你困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恍如窗外庭院中夹杂着水滴的夜风,又缓又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那种恍惚的感觉再度向南谨侵袭而来。自从重逢之后,他几乎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同她说过话。唯一的那一次,是因为他喝醉了,他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一晚,他轻轻蒙住她的鼻子和嘴唇,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他喝醉了,他以为她是秦淮。也只是因为秦淮,他才会那样温柔而又耐心地对待她。

可是今天……南谨下意识地微仰起脸望过去,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迷茫和仓皇。

萧川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震恸,继续低声问:“能不能陪我坐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松开。他牵着她似乎极为顺手和自然,一直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前。

两人面对着面,萧川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了根香烟出来,拿起打火机的时候却稍稍顿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将烟点着,只是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你随时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了。”

南谨听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麻烦解决了?”

“是的。”

“谢谢。”

“不需要向我道谢。”因为光线的原因,萧川的脸有一半陷在浅淡的阴影里,表情显得晦暗不明,他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欠你的。”

南谨没再作声。

他的声音低沉缓和,可是那一句“我欠你”却犹如一根尖锐的钢刺,在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便猝不及防地深深扎进她的心口里,令她疼痛难当,几乎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

她有些仓皇无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于是忍不住抬眼看去,结果正对上萧川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是真真实实地在看她。他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她的影子,那是南谨的影子。

她害怕他这样不动声色,仿佛身份的秘密已经被他看穿了。到底是心虚,南谨在下一刻便站起身来,说:“我想去睡觉了。”

“好。”这一回,萧川没有再阻拦她。

她上楼的时候,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打火机开合的轻响,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明晰。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南谨第二天便向律所请了假。

她原本打算将日常用品收拾一下,中午就搬回自己家。结果衣服整理到一半,用人上来转告她:“萧先生临时有事出去了,他叮嘱说让您等他回来再走。”

南谨不禁有些愕然,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今天就要走,却没想到萧川竟然能猜到她的心思。

其实等不等他都无所谓,这里虽然很难打车,但她可以打电话预约一辆计程车。况且,在南谨的心里,那种惶惑的忧虑始终萦绕不去。她想,他一定是发现了一点什么。他这样敏锐,恐怕有些事未必真能瞒得住他。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尽快离开。仿佛只要离开他的世界,她的秘密就能重新被掩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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