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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寄流年(69)

哪怕他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天晚上他明明因为心脏疼得脸色青白,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却还能察觉到她那极短暂的犹疑。

南谨下意识地抓紧身边的手袋,推开椅子站起来,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想要你的命?”

没人回答她。

萧川坐着没动,也没出声,他的平静与她过激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谨沉着脸,紧紧抿住嘴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居高临下地去看他。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眉眼一如多年之前,英俊得近乎锋利。他的眼神也是无比锐利的,像一把薄薄的刃,总能在不动声色间切开一切伪装,能将人剐得体无完肤,直直露出隐藏在最深处的最真实的灵魂。

其实她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生与死?

或许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在他的眼中都不值一提,所以他才能够从容冷静地说出那样的话,甚至……做出那样的事。

许多年前,他亲自下的命令,让人结束了秦淮的生命。

她是他的女人。一个人,究竟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出那种决定。

当密闭的车厢里腾起熊熊火焰的那一刻,她困在其中却连挣扎都忘记了。

她忘记了求生的本能,眼睁睁看着火光涌起,只因为一颗心正随着大火被焚为灰烬。

真是傻。她想,自己真是傻。

刚才看见“淮园”的一刹那,她竟会产生那样恍惚的错觉,竟会以为他是在凭吊着谁。

这么多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早该没有了愤怒,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所有的恨意只不过是被压在了看似平静的冰面以下。

如今冰面裂开,有些情绪终于汹涌着呼之欲出。

再待下去,南谨恐怕自己真会失控,于是冷着脸转向余思承,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说:“李自力那边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不会替一个不配合的当事人打官司,如果他一心求死,那么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外面暴雨如注,根本寸步难行。没过几分钟,就有个年轻人从后头追了上来,叫道:“南小姐,稍等一下,我开车送您回家。”

南谨认得他,刚才他们下车时,就是这个年轻人领着一班侍者候在大门外头,看样子是这里的经理或负责人。

淮园地处偏僻,估计也很难叫到计程车。

南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因此哪怕猜到这是萧川的安排,没有拒绝。

“这个南谨倒是挺厉害的,也挺特别,伶牙俐齿的,半点情面都不给。”余思承摸着下巴,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看向萧川,“哥,真要多谢你今天肯陪我一起去找她。”

萧川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余思承也不否认,只是似笑非笑地表示:“我可没安坏心眼啊。”

萧川不理他,兀自低头点了根烟,乌沉的眼睛半眯起来,看着南谨方才坐过的位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半晌之后,他才忽然开口问:“你觉得她和秦淮像不像?”

余思承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停了停才迟疑着回答:“有些地方像,有些地方又完全不一样。”

比如,她的眼睛、背影,以及偶尔的一个小动作,其实都会令人觉得莫名熟悉。可是她与秦淮的性格又仿佛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余思承这辈子还没见过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人。

萧川继续抽着烟,不再说话。

或许正是因为有些地方太过相像,他才会这样任由着余思承安排,一次又一次地去和南谨见面。

可是见了之后才发现,并不会好多少。也正是因为她太像秦淮却又不是秦淮,每次见完只会令他更加难受。

就如同饮鸩止渴,明明知道是毒药而不是解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喝下去。

从小到大除了受伤之外,他几乎没生过大病。可是当初那一场重病,竟拖了近半年才终于痊愈。病毒感染心脏,病愈后留下的是心脏悸痛的毛病。

医生无数次明令禁止他情绪过于激动,而他自己似乎也渐渐倦怠了,许多事情都不再过问,这几年过得倒比以往三十年都要轻松自由。

却也只是身体上的轻松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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