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小大人的模样，杨越和洛龙渊不禁笑了笑。杨越把大氅解开放在旁边，洛龙渊终于是开了口，“你伤还没有好，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儿衣服就出来干什么？”
杨越一脸的不在乎，“我再不来，恐怕你跟儿子胡说。”
“你……”洛龙渊一时语塞，“我是这种人么？”
“你不是吗？我被儿子叫了这么久的叔叔，实在是太吃亏了。你可得补偿我的损失啊。”
洛龙渊心中一动，期待，却还故意装作不懂，“什么损失？怎么补偿啊……”
话音刚落，杨越一伸手就把洛龙渊拉到了跟前，直视他的双眼，“用以后的一生来补偿我。”
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顶，半晌，洛龙渊缓过神来，甩开杨越的手，冷笑一声，“要说欠，也是你欠我的吧。”
杨越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而蹲下对着无双，“无双，爹爹生爹的气了，你帮爹劝劝爹爹好不好？”
无双倒是很听杨越的话，屁颠屁颠儿的跑到洛龙渊身边，拉着他的手，“爹爹，爹是好人，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不要生他的气……”
洛龙渊没有说话，杨越却趁机添油加醋，“无双你跟爹爹说，以后咱们一家人要一起住。”
“嗯。爹爹，以后我要和爹爹跟爹一起住，你不要生爹的气……”
洛龙渊终于受不了这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好了好了，爹爹没生气。”
“真的？”无双张大眼睛笑了笑，得意的看着杨越，“爹，爹爹说他不生气。”
“好。”杨越一副胜利的笑容，“那你再问问他，喜不喜欢爹？”
“杨越！”无双正要问，洛龙渊甩给他一记眼刀，“你够了没有！”
杨越收起了笑容，走到他面前，“我是认真的，龙渊，以后的日子，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那坚定而情深的眼神，他盼过好久，梦过好久，以为不过是永远的奢望而已，却没想到，真正出现的时候，却是这样简单而平静，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杨越没有着急，只是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洛龙渊淡淡的笑了笑，答案么？当我初见你的那一刻，就已经给了你答案。
为你倾尽心力的时候，为你辛苦生下孩子的时候，为你不顾生死的时候……
你心里早就已经明白了，为何还要苦苦追求一个答案，一句话呢？
或者不说出口的才是最珍贵的，可是我却早把那些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弄得自己已经没有本钱，只能任人宰割，这还不够么……
三十 危难前的幸福
初春的时候来到帝京商馆，如今竟已是隆冬时节，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光，还接连发生了那么多让人想不到的事。洛承影身为教主，也是倍感压力身心俱疲，却还是一直苦苦支撑着，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近日来帝京连降大雪，真可谓诗中所说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洛承影从小到大连下霜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这等鹅毛大雪了。看着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烦乱的心情也总算好了一些。洛承影紧挨着窗前坐着，大开着窗子，泡了一壶清茶，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那样的美，真是人间时时处处都有胜景，可自己这二十八九年下来，想来想去，不知到底在图些什么，落空了许多，竟连这本来很是普通的雪景都觉得惊奇，在心中赞叹不已。
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眼前这一切，过上真正清静舒心的生活。仔细一想，自己从未有过什么雄心壮志，对于未来的生活而言，能跟清商有这样一间屋子，衣食不愁，平时喝喝酒、品品茶，或者一起看看四时的景色，再有子孙承欢膝下，也就足够幸福了。
“开着窗子不冷吗？都快要生了，还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身上突然一热，一件月白色的绒毛大氅附带清商的手臂一起从身后围了上来。清商转过身，虽然嘴上有些怨怒，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用大氅把洛承影围好。刚准备关上窗子，却被洛承影打断。
“别关，我再看看。”
清商微微撇了撇嘴，洛承影从来都不懂得风花雪月伤春悲秋为四时的不同而感叹，如今却也面对着这满城风雪感时伤怀。洛承影说不关，那就不关了吧，清商却还是不放心，将火盆移的近了一点儿。
看着那人忙前忙后，生怕自己受到一点儿伤害，洛承影笑笑，“你觉得，我会连这么点儿寒冷都受不了么？”
清商一愣，是啊，都是练武之人，洛承影的内力又如此深厚，恐怕整个冬天穿单衣都不会怎么样。可是如今……看着洛承影被自己固执地套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这才发觉，其实洛承影根本不需要这些，却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才一一乖乖的穿上。
洛承影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有些困乏的身子，“哎……看来看去终是没有意思，清商，陪我出去玩吧？”童年里没什么欢乐的洛承影突然大发小孩子心性，前几天看着洛岩带着无双跟几个侍女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如今自己却也是心痒。
“啊？”清商一愣，“承影，你都快生了，算了吧。”
洛承影难得的好兴致被他泼了冷水，这几天来，清商总是把“快生了快生了”这几个字挂在嘴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让自己做，弄得整个人都快要生锈了，想想以前，直到生产前一天他都还在练功，这一次，也实在太安逸了。不理会清商的劝，洛承影径自出了门，自言自语着，“你不去，那我自己去好了。”
“哎……”清商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大概隔了十步之远，洛承影走在前头，随手拢了拢旁边枯枝上落得积雪，冷不防一回头，“清商！”
“啊？……呃！”清商先是一惊，接着就眼前一黑，脸上湿冷湿冷的，竟是被洛承影用一个大雪球打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
爽朗清亮的笑声传来，清商抹了抹脸上的融化的雪水，再看对面，洛承影几乎要笑弯了腰。清商突然有些失神，接着心中一阵感叹，跟着洛承影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爽快放肆的大笑。从前很少有喜怒哀乐的人，如今却仅仅因为用雪球砸了自己一下就开心成这样，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洛承影缺失的究竟是什么。算一算，腹中那孩子已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索性陪他玩一玩，哪怕只是多给他添些笑容，也是好的。
手随心动，清商也蹲下团了一个雪球，向洛承影砸过去，可洛承影早有了防备，自然很轻松的就躲开了。清商不肯认输，团着自己的雪球，准备下一轮的攻击。顿时，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大男人，在院子里像小孩子一样你追我赶，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戏。
虽然是尽情的玩，清商心里还是很有数的。每次砸过去都是看好位置，方便洛承影躲开的，而且基本上只攻击他胸口以上的位置。
洛承影很快就看出他意图，不满他玩的时候竟然还耍小心思，甩掉身上的大氅，用袖子扬起大片的积雪，一时间满眼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漂亮极了。
清商再看时，洛承影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远程的攻击变成了近身的搏斗。洛承影很是孩子气的把手上的几个雪球往清商脖子里塞，清商躲闪不及，雪块落进衣服里，凉嗖嗖的，遇见身体的热度迅速融化，冰水在身上流淌的感觉很是奇怪。清商也如法炮制，一时间，自己和洛承影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直到清商敏锐的捕捉到洛承影脸色的变化将他抱进怀里，洛承影却还是意犹未尽。
清商温柔的抚着洛承影即将临产的胎腹，“孩子又闹你了是不是？”
“不是闹，是看我们玩的开心，也来凑热闹。”
清商暗暗叹气，“你都几岁了，还喜欢玩这个……今天不玩了，要不然真的要受凉了。”
洛承影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清商哄孩子一样把他哄进屋里，两个人都换上了干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清商最珍惜的就是洛承影像刚才那样，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他的时候，清商才能感觉到，洛承影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只见洛承影目光闪了闪，“清商，等我以后不做教主了，我们就一起云游四海，去看各地的风光，好不好？”
清商一愣，他根本没想到洛承影会说这样的话，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其实与洛承影安安稳稳的度过每一天就可以了，至于在哪儿，他并不在乎。
“说话啊！你喜不喜欢？”
“嗯，好。”清商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一刻，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清楚的体会到，洛承影是那样深深的爱着他，不说出口，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
“承影，明天我要跟吴大哥去城东仓库查一批货物，早上很早就走，估计到了下午才能回来。”
“嗯。”洛承影喝了口茶，“去吧，不用担心我。反正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就要跟我一起回雁荡山了，商馆的事情也不用你再管，趁现在还有时间，多操点儿心吧。”
清商心中一动，这是洛承影第一次跟他提到以后的事，说的这样理所应当，而且也从未跟他商量过，这算是，对他的承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