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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讵可待(90)

看到这样的他,James也不禁开始担心。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人给打断。

黑沉沉的眼眸闪了闪,那张微薄的唇边逸出极低的一声叹气,凌亦风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怕。”他转头,认真的看着身边的至交好友,低声说:“James,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头一回,James见到了一个与自己认识多年的凌亦风所不同的凌亦风。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是韧性十足而又坚不可摧的一个人,人前人后,如此的成功风光,又是向来举重若轻的,顺遂与艰难,都能够在谈笑间镇定自若,泰然处之。

可是,今天面对面,他居然坦言说怕?!几乎是毫无保留的,诉说出心中的恐惧。

这样的凌亦风,让James一时无法适应,更加无法反应,于是怔了一下,才恍惚地问:“……怎么会?”

三月的风,夹杂着细针般的雨丝,从窗外飘洒而过。小区人工湖边的柳树刚刚发出新芽,嫩弱的枝条在轻风中来回摆动。

天空是暗沉的,新枝上的幼芽愈发显得葱绿柔软,同时也更加羸弱,仿佛不堪一击。

这个比起往年尤其多雨的春季,生之希望与风雨摧残并存。

香槟色的轿车终于缓缓驶离环境幽雅的公寓区。

James最后的那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其实,也不需要回答,早在问出口之前,他心里已经是清楚非常的。

只不过,生与死,健康与疾病,这些看似避无可避的矛盾对立,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可是,大家一直在尽力,尽力将生活的轨迹扭转通向美好的前方。

良辰在家里收拾完屋子后,看了看雨势,发现没有稍停的迹象,索性也不再枯等,拿着伞和钱包出门去。

凌亦风即将出差,归期暂时未定,也不知是否真是这个原因,使得这几日两人的相处比往常更加贴近亲密。其实想想,也不过是短暂的分离,实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格外缠绵绯恻起来,可也不知为什么,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还没想通,就已经成了事实。

超市离得有些远,加上周日,购物的人比平常多了几倍。一楼菜市区多半是家庭主妇,良辰和她们混在一起,挑了几样平时凌亦风喜好的食物,又买了些日用品,也像每一位普通的居家女人一样,最后拎着几只大袋子,打车回家。

雨下得比出门时更大了些,可是良辰不方便打伞,下了车,直接小跑奔回公寓楼。就在还差几步便到遮雨的屋檐下之时,她蓦地停了一下。

因为天气原因,四周围都灰蒙蒙的,可也只是如此,泊在停车位上众多私家车中的一辆跑车便显得尤为惹眼。

火红火红的颜色,划开灰暗与阴沉,嚣张炫目。

然而,真正吸引良辰停下脚步的,却不是这辆车。

程今靠在车门边,也没撑伞,披下的长发已然湿了,艳丽的眉目却仍旧清晰。

良辰看着她,心里一动,想了想,还是问:“找我?还是找他?”

“我们谈谈。”程今脚步先动,上前几步立在良辰面前,语调平淡,却依旧骄傲得如同任何人都不应该拒绝她。

今天的她,一身黑衣黑裤,离得近了,双眼间的神色才显了出来,竟然有些颓然,与平素的形象十分不相衬。

那日在凌亦风办公室外相遇的情景突然再次跃入脑中,良辰不及细想,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或许,一切只源于直觉。

两个本应该无话可说的女人,时隔多年,终于平静地坐在了一起。

……

一声闷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从天际滚过。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在一时半刻之后,倾泄而落。

遮天盖地。

接近中午,良辰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关上的声响。

良辰有些木然,环顾四周,程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走了,带走了她漂亮的身影和面孔,带走了身上隐约的香水气息,同时,连带那把美妙动听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可是,良辰陷在过于柔软的沙发里,没有动弹。早在程今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带走了一切,声、光、色、味、声……所有的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就统统消失得无踪无迹。

她双手撑在平滑绵厚的坐垫上,只觉得脑袋轰轰作响,吵到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可是,究竟还要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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