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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天堂(4)

终是忍不住,在她收起打火机时倾身,长臂伸将过去把她指间的烟拿掉,即时掐灭。

她愕然。

他收回的手改以支额,揉着太阳穴,眼内沉静不再,一向温和的面孔没来由地透出隐忍的抑郁和烦躁,以至令她无端怯惧。

一如刚见面时,他成熟男人的仪态举止令她觉得陌生怪异。挺拔的身形,看似随意实质考究的休闲服饰,细心体贴地侍侯她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两样,仍是那样斯文端正的眉宇,仍是对她夸张而急速外加手舞足蹈的叙说不时挑眉以示莞尔,仍是对她只要一在他面前即不自觉回复到初初相识时的少女心性以包容宠溺待之。

一切如旧,可……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为什么内心会莫名而生一种怪异……由是她才想吸烟。

"他是不是不喜欢你抽烟?”

"是,他不喜欢,但他从来不管我。”

"为什么?”

她愣住,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因为宠她尊重她吧?

但记忆中有某个片段在提醒似乎不止这么简单,他应有提过,是什么呢?到底是……这是你爱着一个人的见证,如果你能忘记,这个习惯自然会消失,并不需我多嘴多舌横加干涉……

老天!

"喂!继续!”

"哦……"她被五雷轰顶后只懂得呆应。

储存在大脑某一扇区深层的影象这一次清晰异常。

他掐灭她的烟,而她下意识慑起心神端正姿态,他不对劲,十年相识并非作假。

怎么了?她轻声问。

他一笑,笑容里带着涩意,告诉她:我得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初结婚,家里催得急,我——年纪也到了。

她点头,意示他继续。那种感觉又来了,似乎他再不是他,再不是多年前她熟悉的那一个年少的他。

视线凝定在她脸上,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幽伤,问:丁……你是否从来没有预期我会陪你到老?

一悸,她再次缓慢点头。不得不,他期待她说是。不明白陌生的感觉何以似有似无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一时无语,转而又笑:再说下去怕不把你闷坏,聊些开心的?

她也笑:我最近都不开心,你有什么好介绍?

他品了口咖啡,方才道:说出来肯定会被你取笑,早前家里逼着我去相亲——丁,丁!怎么了?!

太阳太大,她闷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怎也不肯把趴伏在桌面的头抬起。

他不以为意,唇边仍是那抹浅笑:隔着这么厚的墙也能把你晒晕?室内还有这么低的冷气。

仍旧趴伏着,不言不语,她发誓在这之前从来没在乎过,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刻会这么失落,并且恐惧。

家里催他结婚逼他相亲,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相亲的对象产生了好感,非常好的好感,由此他才会考虑结婚,由此……他才会在她毕业时问她要不要结婚,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

她懒她馋但她从来没说过她笨。她抬头,直起腰征询:该走了吧?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总是这么任性。语音之低似自言自语又似一贯的宠溺。

你管得着吗?她淡声回道,如同受到攻击的刺猬,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张扬着浓重的戒备和反击,然话一出口又先自后悔,伤她的从来不是他,于是补充:你快乐就好。

他脸一侧,目光落向窗外:我快不快乐你几曾在乎。

心头为之一窒,那一刹难过得几乎落泪。已多少年没再哭过?最近一次是在初一的年级篮球赛中,右手摔成粉碎性骨折;尤不及现在的千分之一痛。

大三的哪一晚?约了七点他来电话,六时已开始心思,六点半再不肯离开宿舍半步,心神一直不宁,思量着他是否喜欢她平生第一次亲手为人做的礼物?是否已收到?生日过得开不开心?那半个小时像半个世纪,她神经质得只要他延迟一秒来电都会疯掉。

却原来她不曾在乎。

我也不曾阻止你结婚,犯不着给我乱扣罪名,但请全身而退无须愧疚,你从来就根本就不欠我任何东西!她语无伦次。

反弹缘何如此剧烈?正正因为他可能是对的?一点点都不愿承认,同时她也委屈。他娘亲的,她骂,起身冲了出去。

"很有个性嘛,"小二取笑,"然后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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