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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亡的无脚鸟(96)

作者: 茂山 阅读记录

沈斯缪手有些颤抖地把烟送入嘴里,一瞬间突入其来的心疼感涌入心里。纪浔从不去想,所以不会后悔,不会悲伤。所以他的情绪隐藏起来,因为冷漠久了,自己也就习惯了,如同数万滴雨落下,只能激起湖面一点涟漪。

所以这么多年来,又有谁能懂他真正的渴求呢?

而他只能从支离破碎的片段里,从纪浔口中描述的寥寥数语中,来窥探他的一角。

是十七岁的他推着单车,忍受冷酷的冬天,吐着冷气,被冻得泛红的眼皮,深夜独自骑行在下雪的街道。放学后穿着校服,骑车穿过逼仄的小巷,掠过头顶的电线,在塑胶厂修理着那台老化了的机器。

每天都睡不够,却又会做题到深夜,他的迷茫与矛盾,皆在少年时期的磨砺的一干二净,换来少不更事的早熟,以及沉默和寡言。

又或者是大学时期的他,从酒吧兼职出来,眼睑泛青地走在路上,一边抽烟一边等车。回去的室友早已入睡,他打开电脑,咬着烟,蓝光照在他脸上,编辑着他所做得项目。

他拥有多面派的不同性,拿鼓槌熠熠生辉的他,老师口中不骄不躁的他。

意气风发是他,疲惫不堪也是他。

诸多复杂,始终模糊。

才能他越多了解,越心如刀绞。

沈斯缪冷着脸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苦涩又辛辣的烟味充斥在嘴里,鼻腔,又侵入肺里。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沈斯缪接了,手机里的人说:“沈先生,有一位关小姐找你,要不要放她上来。”

沈斯缪冷声说:“叫她滚。”

啪得一下摁了电话。

“让她上来。”纪浔说。

“不准。”沈斯缪脚搭在膝盖上,手里夹着烟,阴沉地说。

纪浔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盯着外面。

沈斯缪狠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又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上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直到门铃响起。沈斯缪没有动,纪浔走过去开了门。

关绾湿淋淋地站在了门口,漆黑的头发粘在惨白的脸上。

“进来吧。”纪浔说。

她目光下至落在纪浔包扎好了的手上,想去握他。

“不准碰他。”沈斯缪走过来,站在了纪浔的身旁。

关绾缩回了手,她的气质转变的诡异,此时显得苍白又易碎,丝毫不见了白天的神经兮兮。

她抠着湿漉漉的袖子,哑声说:“我只是担心他。”

“轮不到你。”沈斯缪皱着眉说。

关绾抬脸看着沉默的纪浔,表情像是要哭,又不停地用指甲抓着袖子,语无伦次地说:“因为除了我,没有会担心他了,没有人。”

沈斯缪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说什么疯话。”

关绾看着纪浔,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因为哥哥和我从来都不被人需要啊。”

纪浔抬起了头,看着她不太正常的情绪,开口道:“绾绾。”

她揪着手指,指甲把手背抓得通红:“因为哥哥也不是我的亲哥哥。”

沈斯缪闻言抬头看她。

她的眼泪终于一滴两滴地往下落,哑声看着纪浔说“哥哥只是和我一起在福利院长大,不是我的哥哥,是小春的哥哥。”

第40章

窗子上的玻璃不怎么牢固,被风吹得咔咔作响,锈渣从缝隙里面往下掉,落在了发黄的床单上。

天还不怎么亮,往外面看还是暗沉的蓝色,鸡的打鸣声已经响起来了。纪浔一直就没有睡,他的头太痛,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头更加沉。

他坐了起来,旁边的两个比他还小的小孩还在睡,紧紧地缩在一起,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趴在窗子往外面看,一个男人坐在院子的大门口打瞌睡,旁边还有一条凶狠的黑狗。

趴得手发麻了,纪浔才从窗子上下来,过了一会实在是太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早上他是被狗吠声吵醒的。他先是睁开眼睛往旁边看一眼,然后一骨碌爬起来了,旁边的两个小孩不见了。

“他们被带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坐在角落里面,沙哑的说道。

纪浔茫然地看着已经空了的床,手揪着发黄的床单。

“我们也会被带走的。”她补充道。

纪浔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话,把脸埋了进去。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说:“会有人找到我们吗?”

会吗?

他不知道。

头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了,他已经能忍受头痛了,小孩子一批一批地被送走了,他每天都趴在窗子上往外看,他们会被人找到吗?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不知道。”旁边的女生只能干巴巴地回答道。

中午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把锁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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