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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49)

司淙摇摇头,神色略陷入沉思,为什么她没有填写家庭资料?

一楼之隔的四十八层,无人的总经理室里,关旗陆双肘支桌,以手掌掩去眉眼间疲惫不堪的挣扎,此刻的他,已然身在绝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安之拿保函进来,他拿起分机拨出去,却是聂珠接的说安之走开了,他即时开门出去,放眼所至办公室里哪有安之的影子,他信步踱到她的座位,做好记录的笔记本连同手机都在桌上,只椅子空空如也,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皱了皱眉,然后注意到笔记本下压着的白纸似乎写有什么。

指尖把本子挑开,关旗陆拿起那张纸,慢慢读罢蒋捷的《梅花引》。

词下一遍遍凌乱地重复写着两句,情在不能醒,欲语泪先流。

裤子口袋里手机响,司寇笑嘿嘿说,“安之请半天假。”

关旗陆不假思索,“叫她上来。”

“我现在是告知你,不是向你请示。”司寇啪声挂掉。

关旗陆回拨过去,一向善于克制波澜不起的他此刻完全失去了耐性,就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安之的位置旁,当场沉喝出声,“我让你、叫她上来!”

司寇唉地一声长叹口气,“大哥,她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现在正躲在洗手间里洗脸,你让她回办公室干什么?丢人现眼吗?”声调渐寒渐冷,“还有,她说你们已经分手了,以后这位美眉就由我接收,你少再招惹她,不然兄弟也没情讲。”

耳中传来嘟嘟嘟忙音,电话已被再度挂掉。

关旗陆烦躁地走回办公室,砰声甩上门,这才发觉自己仍然捏着那张白纸,手一挥就往窗外扔去,然而纸张轻飘飘地,从半空慢悠悠落下,无声坠在面前,他头一低,入目便是那凌凌乱乱的字迹,情在不能醒,欲语泪先流。

门外,静悄悄缩坐座位里的聂珠和许冠清探出身来,两人面面相觑。

安之提前回家,司寇将她送至楼下。

彭皆莉坐在客厅里拣豆苗,看见她回来不禁一怔,“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之不自然地垂了垂睫,轻声唤道,“妈。”

叶母见她形容憔悴,双目微微浮肿,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安之走到她身边,慢慢在沙发里坐下,扯扯嘴角,自我解嘲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女人泪满襟。”

原来失恋,果然是大打击,叶母安慰,“既然齐大非偶,你回过头来去找齐二就是了。”

安之抱过揽枕,随口说,“是啊,想想还是司寇对我最好。”

叶母定睛看她,俄顷,忽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语气十分平静,如同两母女平日闲聊家常。

安之面容窒了窒,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毕业找工作那会。我的获奖证书一向由你保管,那天你给我拿去复印回来时,我见你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去买菜了,就想自己把它们放好,结果在抽屉里看到了你以前的体检报告……爸爸是B型血,而你竟然是O型……”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下她这个A型的女儿。

那一刻,关于未来五十年幸福人生的构想,在安之眼前当场崩溃。

“后来忍不住就想,既然我不是叶荣中和彭皆莉的女儿,那么我亲生的父母是谁?总不可能是你们路边拣来的吧,我努力回想一些蛛丝马迹,再联想到每一年你都要我陪你回去给姨妈扫墓,而年纪轻轻就过身的姨妈,刚好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虽然母亲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姨妈的过去,但每次回中山,大舅父却总忍不住在她们母女面前感叹,二妹是遇人不淑才至如此早逝,她也就不难从他口中套出那不淑之人来。

由是,她忽然很想看一看,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

上到飞程的网站,发现其旗下的公司正在招人,安之便顺手投了一份简历过去。

彭皆莉半响不作声,最后轻叹,“你这丫头。就算你猜到了,也只是单方面的推测,你没办法求证,所以就设法使司寇和我相见,让我误会他是你的男朋友,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试探我,是不是这样?”

心事被不失毫厘地说中,安之脸色窘红,既后悔自己的卤莽,又惊觉原先太过低估这位平日表现随和无害的主妇,她嗫嚅着,“对不起,妈,我不是存心让你不开心,只是想了解真相。”之所以这样迂回曲折,无非不想破坏母女间的原有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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