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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52)

挂了电话,他对脸现失望之色的钟如想歉然笑笑,“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钟如想保持着脸上笑容,“没关系,我们回广州再见。”

关旗陆吩咐司机回酒店取行李,其实他并不真的急于在这时候回去,只是觉得不能再留在此地,太过清楚他心坎处那个女人的底线是什么,所以他不能给自己机会犯错,不能在现在就让自己回不了头。

万紫千虹装点出来的不夜天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很辛苦,真的辛苦,就为了一段感情,他需要和自己的过往及现在的人生全部说再见。

而如果没有安之,无疑钟如想会是一个相当合适他的妻子,如同万沙华会是不错的红颜知己,又或者在花衣丽影满京华的如斯繁夜,他会邂逅某个美丽女子而发生一场艳遇。

他原应很轻松愉快地追求和享受自己舒适的人生,而不是如今这么疲惫不堪。

如果没有安之。

合上阒黑双眼,寂寥地换了个坐姿,短信声响起,他把手机摸了出来。

一看显示关旗陆倏然坐直,是安之,问他,“你方便吗?”

没有多一丝犹豫,他直接拨回去,那两句“爱情是一盏灯火,我是一只笨飞蛾”的彩铃响了许久,手机终于被接通。

该刹那两厢都有些近情情怯,他没有说话,一会儿,静默的那边传来安之轻怯的微声,“嗨……”令他想起多年前校园里的那抹潇洒身影,还有在他家里,她窝在沙发中看旧电影时,那种如猫儿眼一样熠熠清亮最后被他吻得异样水汪迷离的眸光。

“是这样的。”安之勒令自己提起精神,以professional的口气汇报公事,“你签好名的清河的那份保函我弄脏了,后来我自己弄了份一样的寄过去。”

关旗陆一怔,“有没有人知道?”

“没有。”安之愕答,他的警觉来得有些莫名。

“那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之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今时已不同往日,“我知道了。”顿了顿,那边依然无话,她即刻说,“没别的事了,关总再见。”

耳边仿佛传来他的轻轻叹息,若有若无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想挂掉电话,却听到关旗陆说,“出来吃宵夜吗?”

她张口结舌,“你、你不是在——香港?”

他看表,“我能在十二点前赶回来,沙面的兰桂坊见?”

安之不再说话。

关旗陆轻唤,“安之?”

她沉默依然。

关旗陆的心底忽然便钻出一丝恐惧,很轻很细很扰人,就象他曾经历过的悱缠拉割,丝麻丝麻地,一时轻微一时尖锐地痛,痛得很淡,但完全无法遏止。

下一刹当安之开口,证实了他的预感。

试探地,犹豫地,又似决定地,“还是朋友?”她说。

他笑,背靠向后座,又倾身向前,手掌掩上眼睫,又垂下捏成拳在身侧,再张开,换了只手抓着手机,唇沿贴着电话,一直在笑,笑声浅浅地,温然地持续着,如果没有安之,如果他的世界里没有安之。

他必须在这一秒内决定,此后未来五十年的人生方向。

“我——”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安之抢在了他之前。

就那一瞬一秒。

男人在前程和爱情之间作抉择时仅仅只是一线的踌躇,对女人来说破坏力却大得足以令心底犹存的希望彻底毁成碎片,不敢听他的答案兼为维持自尊,在他出口前安之直接判了两人死刑。

她轻轻道,“如果一样东西,我需要很努力、经历很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能够获得,如果过程需要如此辛苦,对我而言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时你问我,对于感情是否也如此,答案我现在知道了,我想——是的。”

关旗陆忽然明白过来,他无法和安之解释自己曾经历过怎么样的心理折磨,尽管几近灵神俱毁,因为他已经教会了她,不管此间他如何天人交战,这过程对她而言不具意义,重要的仅仅只是结果。

冷静和温柔和微弱的痛,一切全然归位,该来的始终要来。

他慢声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安之沉默,她的成熟远达不到关旗陆的境界,由是此刻的她根本感知不到,他已把决定权全然交在了她手里,那一丝委屈与赌气,那一丝年轻的骄傲,以及受挫后心底对情感带来的伤害的深深恐惧,让她无法不硬着头皮把态度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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