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他的眼镜(111)
门被轻轻带上,挂了免打扰的牌子。
咔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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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既然挂了免打扰牌,外面自然不会有没眼力见的人跑来咚咚咚地敲门,但那并不意味着许愿能睡个好觉。
因为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吵吵闹闹的。
桌子上的小白耳机一听着主人的脚步声远了,立马飞到沙发那边去,朝着许愿哭喊,“眼眼!眼眼!”
许愿翻了个身,嘟哝一句,朝着沙发背那边去了。没醒。
耳机抬高了声音。“眼眼!”
“唔……”
“眼眼!呜呜……你别死啊……快起来……”
“……”
不醒。
既然如此,耳机也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了。它伸出小雾手,从许愿口袋里摸出她的手机,又学着她平日里自己开锁屏的样子,把她的手指按在指纹传感位上,手机开了。
它操作了一番。
几分钟后,高分贝的神曲旋律在许愿耳边炸开——“哎呀,哎呀,你有一颗大白菜,我有一颗大青菜,大青菜啊大青菜,大白菜啊我的爱,不吃白菜不算爱……”
“……!
许愿唰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仿佛噩梦惊醒。“啊——”
耳机关了手机音乐。“你醒了。”
“啊——”
“你终于醒了!”
“啊——”许愿捂住了脸,语速极快,“我刚才梦到程楚歌在厨房做饭本来好好的突然音乐一响他开始拿着锅铲和白菜一起跳舞——”
她大喘一口气。“——好可怕!”
吓死了。
她余惊未定。
还好程楚歌现在不在这里,不然她看见他,搞不好要笑出声来。
然而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回忆那个梦欢快着,一旁的耳机却面色沉重,欲言又止,看上去几乎快哭出来了。
许愿过了老久才察觉它异常。“……怎么了?”
耳机耷拉着一只手,另一只从空气里摸出个小光环来,圆亮,洁白,但是——断了。
那是许愿的七级物灵小光环,她觉得太傻不拉几的了,丢给耳机玩的。
她望着那破损的光环,微微一怔。
断口极其平整,两个半圆是一般大小,这里面显然有某种“规律”或者“天道”一类的东西,不是人为。
而且,这圆环以前是微微发光的,现在却死气沉沉,有一种灰气。
“什么……意思?”她声音像是一脚踩空了。
“作为物灵,你被主人看见了……”耳机很低落,“本来你应该已经……嗯,了。”
“……但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因为那个很厉害的守护灵和你还有一个六十天的契约呀,你帮它做事,它给你六十天化成人形。但是一旦六十天过去,契约到期……”
“……我就死了?”
“嗯……”
许愿心里一下一下凉下去,抱着膝盖,整个人是僵的。
良久说不出话来。
生命倒计时。
上一次死在电梯里,电梯下坠很快,都来不及惶恐。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来得快,也是一种慈悲。
这次却是缓慢的。折磨。
嗒。嗒。嗒。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滴答答地响,一秒,又一秒。
人死后没有奈何桥也没有孟婆汤,是一场无梦的长眠,无知无觉,碰不上早走一步的妈妈,听不见爸爸在坟前说话,也看不到喜欢的少年独自在阳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在他睡梦里牵手走遍高山与海底。
什么也没有。
-
程楚歌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手里拎着个大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七零八碎的电话机零件,上面还沾了血。
他的血。手臂上旧伤被划开,肩上也割了一道新口子,去医务室处理过了,但仍还在渗血。
整个上午,袋子里这部现在已经死了个透彻的电话机在大楼里到处乱跑。时正周一,大楼里除了那几个偏僻角落,其他地方人都太多,他顾忌着旁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先是敲了门,示意屋里面的人他要进去了,然后才拿门卡滴滴一声开了门。
屋里阳光正好,就像离开时那样。不远处那家音像店又放起了音乐,但破天荒地,不是稀奇古怪的洗脑神曲,而是些上世纪老情歌。
悠缓绵长的旋律传到这里时已经很薄淡,但仍听得出那种婉转低回的情意。
头发还没梳的小助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睛是红的。
他走进来。“怎么哭了?”
“……困。”
说着她便打了个呵欠,示意眼睛红是打呵欠打出来的。
他望定她,片刻,“吃午饭了么?”
“没。”
“吃什么?”
“啊……卤肉饭吧。”
“知道了。”
他叫了外卖。这时候她才揉了揉眼睛看过来,看见他手臂上的新伤,愣了一下,“你怎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