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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遥遥(24)+番外

作者: Further 阅读记录

“天涯若比邻,何处非吾乡?”

我沉默地看着纸鸢上的字,忘了眼玉堂,问道:“今日是谁前来?”

“是刘皇后的族弟,刘勉。”

我的手渐渐发冷:“老师呢?”

“卢侯……自去年回去后,身体便不大好了……”玉堂说着话时有些哽咽,眼睛里的泪也兜不住了。

我见她如此,蹙眉道:“老师怎么了?只是身体不大好吗?”她这样子,事实明显比她口中说的还要严重。

玉堂“噗通”一声跪下,掩面哭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蹲下抓住她的胳膊:“老师怎么了?”

玉堂摇头:“公主,不是卢侯……是,是太妃娘娘。”

我的东西没有送出去,是再也送不出去了。

齐国使者的队伍绵延千里,我望着他们行走在约会草原山水之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山风猛烈,丛草摇曳,我立于山坡之巅,手里攥着,齐国皇帝给我送来的纸鸢。

“天涯若比邻,何处非吾乡?”

他是不想我回去了啊,也是,妹妹们也都嫁了,爹爹阿娘都不在了,我还会去做什么呢?

山风吹得眼睛干涩,却是没有一滴泪。纸鸢在我手中飒飒作响,我执起它,是齐国初春在玉兰树上筑巢的燕子,分外惹人怜爱,可注定不属于月氏这样广阔的草原。

我撒开了手,纸鸢被劲风席卷着飞上高空,漫无目的地盘旋,又被另一阵风裹挟着越吹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从今后没什么留恋,我也能安心地待在这儿。一年两年,我无法适应这个地方,那五年十年十五年,我总会忘记曾经那个贮藏了我所有记忆的地方,直至最后老死病死,我都不会再记起了。

玉堂将图安抱去了曹芦处,将帐子留给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帐子,不比曾经的宜兰殿宽敞,却比曾经的宜兰殿还要冷清寂寞。我一个人蜷缩在榻上,用被褥深深地掩埋自己。

就此开辟的天地,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放肆。

我不知道忽罕邪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只知道在见到他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伏在他的肩头,好似要将曾经所有的委屈与思念都尽数发泄出来——

“我没有阿娘了,我已经没有爹爹了,现在连阿娘都没有了……”

“我只想回去,回去给他们磕个头。”

“忽罕邪,我只想回去在他们的陵墓前磕个头。”

我只想给他们磕个头。

☆、14

忽罕邪看着我没有说话,良久才道:“还是想家?”

我抹了把泪,摇摇头:“不想了,从今后,都不想了。”已经没有可以思念的人了,我再想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忽罕邪揽着我的腰,吻去我眼角的泪珠,轻声说道:“那就安心待在这儿吧。”

我错开脸颊,憋着嘴没好气的说:“你以前就这么说了,还用玉兰花骗我。你这个骗子,没有什么玉兰是用种子种出来的!”

忽罕邪一愣,又问道:“那……是用什么种的?”

这一问我倒是也傻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我支支吾吾道:“嗯……树?”

“那我让商队去齐国帮你找玉兰树,带回来种。”

我怀疑今日的忽罕邪喝了酒了,不然为何会那么可爱?我捧着他的脸,叹了口气:“傻瓜……我,我不要了。”

从齐国到月氏,要经过边境的雪山,西域的沙漠,还有月氏的崇山峻岭和广袤的草原,即使能送到这儿,也早就枯了吧。

真傻,今日的忽罕邪真是傻。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可他定是没有发现我在心里是怎么编排他的,不然他也不会一脸惊喜地望着我,说道:“你当真不要了?”

我垂眸点头:“嗯,不要了。”

忽罕邪笑着将我揽进怀里,一边碎碎念道:“好啊,月氏也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花,你若喜欢,我每日都让人摘一些送过来,不比齐国的玉兰差。”

我笑了,眼泪却是止不住,只一个劲地点头:“好啊,好啊。”

忽罕邪真的是说到做到,自他答应我的那日起,我帐子里的花就没有停过。即使是冬天,他也会让人在暖帐里种花浇水,只要一长成就往我地方搬,颇有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感觉。

这样的恩宠我实在无福消受,便推辞了以后所有的花束,什么都不要了。忽罕邪倒也没有强求我,只是停了几天后,我的帐子里又多了一样东西——

那被我丢掉的纸鸢。

被狂风卷得七零八落,却又被拼凑起来,就那样凭空出现,挂在了我帐子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