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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成(15)+番外

作者: 似金 阅读记录

“喵呜——”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一只灰黑花猫正在不远处树干上拱背伸了个长长懒腰。

“那是我捡来的猫,我叫它杏花,因为它老爱在那颗杏树上睡觉。”巧月指着那团灰黑,朝晚霞笑。

“你别看它总睡觉,它可厉害了,之前浣衣院鼠患甚多,老鼠还会半夜爬床咬人呢,现在都被杏花吃光了。”

巧月像在炫耀一件珍宝,晚霞却惴惴不安,猫鼠之言不免让她想起青芷临死前的诅咒。

晚霞手心低伏着滑腻发黑的井沿青苔,她又往井里看去,青芷尖厉的嗓音好似在这狭窄的井道里久久幽荡。

“我诅咒你们!下一世我转世为猫,尔等为鼠!拆骨吃肉,我要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晚霞怔忡间,手一松,那装满水木桶猛地又跌落下去,就像一块巨石砸向水面,发出“呼啦”一声水响,淹盖了青芷的凌冽恶嚷。

“你怎么啦?唉——怪我!好好的提那事做甚,让我来罢。”巧月拿过晚霞手里的绳,转眼间便麻利地打好了一桶水,她四肢粗大,气力也很好。

巧月将水倒入又一盆堆积如山的脏衣物里,又自说自话,“你才来,想来是不甘心,其实在浣衣院生活,是很好的。”

好吗?晚霞环顾那些触目可及的断壁残垣,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对青芷姑姑的死充满了伪善的愧疚。

可是,如果青芷姑姑活着,那么遭殃的就会是她和兰卉姑姑,她感念青芷姑姑的惨死,却忘了想想自己,为什么她就该就此悄然死去呢?

晚霞不甘地望向天空里那颗北极星的方向,阳光如针尖麦芒,毫不留情地刺痛了她的眼。

也对,现在是白日,是见不着北极星的,但好在,她还有那枚铜钱。

在浣衣院的那段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纯粹,唯有没日没夜的干活,仿佛那些衣裳裙袜几辈子都洗不完。

晚霞和巧月这样的身份的浣衣女婢,是最低贱的,只能洗奴婢嬷嬷们的衣物,那些贵人的衣物自然有人抢着洗,如此一来,虽免去了洗砸后一顿鞭笞杖罚,自然也没了获得那一两个赏钱的机会。

巧月一点儿都不在乎,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她有猫儿杏花,现在还有晚霞能同她说说话,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勉强算个人,她很满足了。

时光在浆洗中流走,夏天很快到了。

“晚霞,快些!我们来打杏子。”巧月叫上一个跛脚老嬷嬷,兴高采烈地站在那颗不算高大的杏树下。

老嬷嬷用一柄长竿挑落熟透的杏子,晚霞和巧月则展开一张旧袍子,在树下左移右动,接住“呼呼”而落的黄杏,杏花在众人脚边穿巡,欢快地喵喵直叫。

晚霞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上一次,应该还是在漠北家中。

那一年芒种,兄长又偷钱去赌,母亲一边照看咿呀学语的小弟,一边责骂父亲无能,可父亲却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悄悄带她溜出门去。

原来父亲还记得她的生辰,父亲买了她一直嚷嚷要的兔儿糖给她,最重要的是,父亲送了她一本《论语》。

书只能看又不能吃,她不甚在意,随手一翻,便看到为政篇那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阿爹,这句何解啊?北辰又是何物?”她舔着兔儿糖问父亲。

父亲温润一笑,不给她答案,他要她从头读起,等读到那一句的时候,若还不明白,他自然讲给她听,到那时,他还给她买兔儿糖。

她甜甜一笑,和父亲打勾约定。

后来,她又成功得了兔儿糖,却对父亲关于那句话的解释一知半解。

父亲望着她年幼迷茫的眼神笑了,他告诉她,论语里包含了解开世间一切奥秘的神机,只要她肯耐下心来,就一定学有所获。

只可惜,她从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后来,那本《论语》在流离失所的日子里不慎遗落。

后来,父亲也过世了,便再难有那样光景的芒种日了。

“嘭”地一声,一枚黄里透红的杏子忽然砸中晚霞的脑袋,砸得她眼冒金星,收了思绪。

“晚霞,你没事吧,我叫你接住的。”巧月一脸愧疚焦急。

晚霞捂住伤处,“无事,你快些去分杏子吧。”

今年那棵树收成不算好,巧月将所有杏子兜好,要去分给浣衣院的老老小小,临行前她一步三回头,匆匆完事后念着晚霞,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晚霞,你的伤可好了?”

“无碍了。”

“你看——”巧月从怀里掏出一个滚圆的大杏子,“我专程给你留的。”

晚霞接过,她知道巧月将杏子一颗不剩都分出去了,便问:“你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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