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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成(61)+番外

作者: 似金 阅读记录

严格尊奉“昏闭晨起”的神武门现下除了当值宫卫,人迹渺渺,朱雀大街上唯有一人行色匆匆,他只是今日恰好官复原职,上头有令,要他赶在五更之前,赶在百官待漏前入宫述职。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贬去礼平门的侍卫展啸,此刻他神情稳重,手里拎起一个小铜酒尊,正阔步而来。

寂静的黑夜里萦绕了那些盘旋不歇的黑鸦,那些起伏不定的鸣啭给深宫添了许多古怪传说,它们是炼狱妖魔的使者,是无妄之灾的象征,这个说法由来已久。

可展啸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他往那飞禽出没的宫墙一角望去,却意外发现那隅宫檐黄瓦上有黑影一闪而过,身为皇家禁卫军的敏锐让展啸顿时警惕起来,他再定睛一看,那脊上戗兽之后有果有窸窸窣窣的衣影细动,看来戗兽也并不全如神话寓言所说,能够镇宅辟邪,清除灾祸。

展啸先入为主地认为又是上回那个北国人,他屏息凝神,朝那处靠近去。

不料那黑衣人武功极高,很快便察觉到身后异常,他足尖轻点,身轻如燕,向前奔去。

展啸见他逃得诡异,却来不及细想,尽管手拎酒尊,也一个脚下生风直直朝他追去。

他一门心思定要捉拿这个夜闯皇宫的胆大狂徒。

而那黑衣人似乎别有目的,他不与展啸交手,也不摆脱展啸,反而脚下有缓有急,似乎有意引君入瓮。

展啸哪里会知道一场阴谋正悄悄逼近,正如他所言,他只知道他是皇家禁卫军,保卫皇宫安宁是他的天份,他的职责。

可当他一路追着黑衣人落到和鸣宫庭院时,那刺客便失了踪迹,这时偏殿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惊惧的叫声,展啸心道不好,一掌便破门而入。

掌风惊起空旷大殿里烛光飘飘,而地上——赫然躺着一个满面鲜血刚刚咽气的小宫婢,她额上不知被何钝物砸了一个大窟窿,鲜血从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她惊恐万状的面庞,也掩去她挣扎垂死时的深深惧意,她扭曲的手指边,还滚落了一根残烛和两截新烛。

她的双目瞪得滚圆,显然不曾料想今夜会命丧此地,她不过是个掌灯候夜的寻常宫女,她在孤夜里盼着朝阳升起,盼着宫女换勤后的片刻闲暇。

展啸不忍再多一眼那具年轻却死不瞑目的新鲜尸体,泛滥的怜悯之情令他蹲下身,为那小宫婢抚闭了眼。

却不想他的手还未收回,须臾之间,一小队御林军已步履划一,持刀而入。御林军是皇帝在宫里精心培育的一小股新兴势力,也是皇帝欲用作牵制禁卫军的砝码,他们总出现在一些讳莫如深又不容分说的场合里,并且来势汹汹。

“大胆刺客!竟敢夜闯和鸣宫,害人性命,如今人赃并获,拿下!”

接下来那些百口莫辩的无奈,欲加之罪的猖獗,身负构陷的屈辱,那都是定远大将军展啸已不愿再提及的过往旧事,他只知道那夜,自己到底仍是束手就擒了。

看着面前对准他的一排明晃晃的刀刃,展啸想起了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老话,他苦笑了一声,手中酒尊里的酒随之晃荡,他如今便似这囿于尊里的酒。

他透过严阵以待的御林军寻了半晌,只看到那宣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在门处盼首,他将小铜酒尊放在血迹斑斑的地上,对那宫女说:“劳烦灵绣姑娘将此物交给宣妃娘娘,便再不相欠了。”

语罢,数把刀刃齐齐而上,架在了展啸脖子之上,他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坦然跟了御林军出门去,直到那一刻,他还苦苦相信着天理昭昭,相信大理寺公正严明,定会还无辜者以清白,可正是这份信任,摧毁了他作为一名皇家禁卫军最后的尊严。

灵绣望着那侍卫留下的酒尊和遍地血污,她是知晓娘娘心思的,故而展啸这番话她并不敢加以怠慢,她谨慎地拾起酒尊,又对身后的宫婢吩咐道:“娘娘不喜此处晦气,收拾干净改作佛堂吧。”

事关重大,灵绣不敢耽搁,她忙将酒尊奉送去宣妃寝宫。

“娘娘,事情办妥了。”宣妃正倚窗而望,灵绣不敢直视主子的萧索又多情的背影,“娘娘,展侍卫让奴婢将此物交给娘娘,他还说……”她将展啸那番话一字不落地讲给宣妃听。

可宣妃娘娘不知在想什么,似乎窗外有何良辰美景令她沉浸不已,灵绣执奉酒尊的手僵在空中,进退难为。

“再不相欠了……”灵绣战战兢兢复述完这段话,她知道话里若有分毫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只是在赌。

“好,留下东西,你下去吧……”

主子的声音似累极长叹,即使离得这样远,灵绣也能感受她那不可捉摸的感伤,她不明白,宣妃教禁卫军扮作刺客,引展侍卫前来,再以谋杀之罪将他落狱,如此煞费苦心编织了一张致命又柔情的罗网,如今心爱的猎物入网,为何猎人得手,还闷闷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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