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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142)

“师小姐,您的消费一共是两千八百三十元整。”

服务生在适当时机出现,拯救了濒临瘫软的汪顾。多年来小白领聚餐因要面子而抢埋单的劲头一下涌上来,她急忙掏出早藏在裤兜里的信用卡,放到账单夹上,“麻烦你了。”

师烨裳摆摆手,取出钱包中自己的卡,递给服务员,“用这张吧,一切拜托。”她朝年轻的女服务员一笑,服务员立刻魂不守舍地接过她的卡,与汪顾那张卡并排放在账单夹上。

按行规,收一张必须还一张,服务员刚想将汪顾那张卡退还,低头一看,发现两张卡居然是同样的,一家银行,一种卡型,皆是崭新,如果不看背面签名根本分不清哪张才是汪顾的。

“师烨裳,你不能这样,抢买单是不文明的,你不知道饭桌规矩是看谁动作快吗?”汪顾斜着眼睛瞄师烨裳,师烨裳毫不含糊地用眼角瞄回她,“汪顾,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快吗?”汪顾一怔,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摇头,“不知道……”

师烨裳冲她坏笑,对服务员道:“麻烦你马上帮我转告刘总,让他明早十点带空白合同到师氏行政楼三十一层,找财务总监谈一下定点接待的事。”服务员马上掏出步话机将师烨裳原话转告。扩音器里传来哇啦哇啦几句话,服务员听完收线,合起账单册,将信用卡双手奉还师烨裳,礼貌笑道:“师小姐,刘总说他明天一定准时到,还说这顿饭希望您能赏脸,让他做东。”

汪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自言自语道:“这、这都行啊……?”

师烨裳从椅子上站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汪顾一脸挫败,她却笑得愈发开心:“对不起啊汪顾,去年我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教会你什么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回程途中,有一个岔路口,分向B城南北。师烨裳住的西林冬叶在北,汪顾住的温泉别墅在南,于是在临近这个岔路口时,汪顾在缓冲带停下车,点亮警示灯,口气认真地询问师烨裳,“搬回来住好吗?我现在住在你以前的房子里,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你能回来。”

师烨裳沉默了有两秒,很快便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不好,我没有任何理由回去住,过一段,等林森柏的别墅区竣工,我会在里头买一套,不会长久住西林冬叶的。”

“错了,你是没有任何在外面住的理由,有本事你说一个合情合理的我听听。”汪顾打开车厢灯,身子倾斜向师烨裳,将手撑在她的座椅靠颈上。

“第一,那栋房子我已经转给你,现在你名下,我没有权利进入;第二,我这个人懒,西林冬叶距离师氏更近,我办事更方便;”师烨裳双臂环胸,不假思索地慢慢数给汪顾听,“第三,我喜欢西林冬叶的环境;第四,大熊和汪汪的饭盆都在西林冬叶,狗粮也在。”

汪顾听她说完,抿着嘴角笑着看她,“就这么多?”

师烨裳点头,反问:“还不够充分吗?”

汪顾摇头,回答:“第一,那栋房子是我的,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所以你有那栋房子的所有权,亦有它的使用权;第二,西林冬叶距离师氏确实近,但没有车,你是绝对懒得出门的,我每天上班刚好送你去师氏,你连自己开车都省了;第三,西林冬叶的硬件确实不错,但里面住的人太糟糕,以你的性格,你应该不会欣赏那种满地是二奶,通街猥琐男的环境;第四,大熊和汪汪的饭碗和狗粮都在后备箱里,我想还是有院子给它们跑跑它们才会比较开心,谁都知道公寓楼不适合养狗的。”熄灭警示灯,汪顾挂档踩油门,慢蹭蹭地滑上主路。

“现在,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把你送回西林冬叶,然后回家,不过大熊就惨了,听说它之前不适应宠物店的环境,整整失眠一个月,现在再换个陌生环境,它又得重新适应,说不定得失眠两个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自学了一些,等你来教我全套。”

师烨裳皱起眉,转过头去看着后座上的大熊和汪汪,冷淡地嘟嘟道:“第五,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我不想跟你谈恋爱,我不爱你,我也……”

汪顾右手挥空做了个CUT的姿势,截停她下面的话,“最后,我要告诉你,你完全有权利不爱我,我也不要求你爱我,但我有义务照顾你,毕竟你是我亲妈的女友,我亲妈过世了,我这个当女儿的必须照顾你,就像照顾继母一样。现在继母大人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不好好照顾你的话,今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无颜见亲妈。”

139——如——

人的一天,就像那瓶客户拧开了瓶盖杵在你面前的茅台。客户说,没商量,喝完咱就签!于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会过日子的人,在喝这瓶酒时总会千般万般地去找它的好处,比如它很贵,它很香,它很甜之类,三杯酒下肚,人更轻飘飘,越喝,还就越美了。而不会过日子的人,在喝这瓶酒时总会极尽所能地去找它的坏处,比如它很臭,它很辣,它很伤肝,三杯酒下肚,只觉得脑袋像灌了水银一样重,想着自己喉管胃壁被酒精灼烧,肝脏负担瞬间增大,越喝,就越觉得前景惨淡。

但茅台始终是那瓶茅台,它不是五粮液,它是窖藏不是勾兑,它不会一批一个味道。它不因物喜,不以己悲,只是喝它的人不同,这才将一样酒喝出了百种滋味。

汪顾喝了一段日子的闷酒,今天终于喝了场喜酒,所以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无一处不美好,她真想对着客厅里那副砂岩壁雕大喊一声:我胜利了!!!但师烨裳在楼上浴室里,肯定会听见的,只好作罢。

给狗儿们铺窝的时候,汪顾发现自己此时的心情似曾相识:雀跃而忐忑,激动而沉着,心里期待的事情已经在脑子里形成香艳火热的画面,但面上照是一派正经矜持,明明知道也许会发生些什么,但还在“敌不动,我不动”。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古老的哲人告诉汪顾,这是兜里揣着几百块钱,打算跟初恋情人初次夜不归宿,初次在外开房,初次品尝禁果的感觉。

可汪顾和咪宝一样,向来把古老哲人的话当狗屁。她认为她一个前女友按“打”算的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像不争气的处女们那般青涩拘谨,所以这种感觉肯定是因为海鲜吃多了,体内嘌呤大量堆积产生的副作用。

狗儿们回到熟悉的家,兴奋得怎么叫也不肯回窝睡觉,汪顾脑汁熬干力气费尽总算把它们都安置好,一看表,都十二点了。

汪顾站在院子里抬头向二楼的窗户,明黄灯光,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师烨裳的主卧里几乎不存在照明系统,这种明黄的光线来源只有一个,浴室里那两部各两千瓦的浴霸。

“又在浴缸里睡着了肯定。”汪顾摇摇头,赶紧往屋里走。她真的没法儿想象如果放师烨裳这种人独居,她的生活到底会糟糕成什么样子——从没见她做过任何家务,包括洗内裤。没有一次不在浴缸里睡着,无论冬夏。她把自己的枕头睡瘪了都不知道翻翻或是拍拍,一定要等第二天揉着颈椎开会时才会想起可能是睡姿不良,但她还找不到原因。把狗粮和一堆下酒用的巧克力豆都放在冰箱里,还用同样的收纳盒盛着,三番四次给大熊喂毒药,喂完了自己再去嚼狗粮下酒……

她犯起迷糊来直让人乍舌,可她要正经做起事儿来,又一点儿也不含糊,简直称得上是一部活体家务百科。汪顾记得有一天早上车子在路上抛锚了,坐在副驾上的师烨裳原本还抱着咖啡打瞌睡,大概感觉“摇篮”停晃的时间太长了,便不满地闭着眼睛埋怨。汪顾告诉她已经拨了热线,正在等救援,她二话不说推门下车,撩起袖子打开车前盖闷头就是一阵捣鼓,没过几分钟,她将一切恢复原状,坐进车里,边抽湿巾擦手,边让汪顾开车,汪顾将信将疑地拧火,挂档,踩油门,果然,车子又能动了。汪顾问她是不是学过修车,她闭着眼摇头,说曾经因好奇而拆过一辆车,发现没什么大不了就又把它焊回去了,而已。汪顾问她还做过什么奇妙的事,她颇不耐烦地告诉汪顾,她在意大利吹过玻璃,把吹坏的摆成一堆,玩多米诺骨牌,在法国酿过红酒,由于时间不够,只将它们酿得进了桶,而没喝上。她买过两台机床,一台刨床,一台镗床,闲来无事自己做过些东西……然后她又在阿斯顿马丁牌摇篮的非固频摇晃下,睡着了,因为此前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有时汪顾觉得师烨裳除了一副皮囊之外,底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

“师烨裳,”汪顾揉揉师烨裳埋在白色泡沫之下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起来上床睡,不然得感冒了。”好吧,也就喜欢泡泡浴这点不像男人了。

药里有一定量的安眠镇定成分,师烨裳会昏昏沉沉不奇怪,但是每次都在浴缸里睡着这个习惯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有天没有人管着她,她岂不是要在浴缸里睡到天亮?然后……再看见她的时候,会变浮尸……吧?

汪顾扶额。

这个习惯也跟她的外表一点儿不相称呀……

“几点了?”师烨裳还闭着眼,但听口气已经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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