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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192)

郝君裔是不能被欺负的。

欺骗是欺负的一类,不用老爷爷告诉她她也晓得。

可她不知道限制郝君裔的人身自由是一种比欺负郝君裔还差劲的行为,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做了,偏巧郝君裔一看见她就心若平湖,于是忍了,只是摇头叹气道:“你啊,你就不是个正常人类,双重人格,迟早要变神经病的。”

端竹如今不同以往,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了。郝耘摹和胡敏多次嘱咐她不能事事受制于人,特别是不能受制于郝君裔,借彭老总一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加上前面那个“不能欺负郝君裔”的前提,两个老特务的主旨思想便是郝君裔不欺负她,她就不能欺负郝君裔,郝君裔若是欺负她,她就一定要拿捏得当地反攻。

没错,那种情况下,欺负不叫欺负,叫反攻。

眼前郝君裔说她迟早会变神经病,她觉得不妥,她也从未发觉自己是双重人格,于是她认为郝君裔正在欺负她,她必须反攻。自别人口中听说,加上自己眼见,她多少知道一些郝君裔的底细,针尖对麦芒再所难免,她决定好好与郝君裔掰扯掰扯这个“人格”的问题。

将草根结成的蝴蝶结放到郝君裔掌心,端竹突然抬头,彼道换彼身地吓郝君裔一个激灵,然后才盯着郝君裔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慢慢开口,学着郝君裔的语气,与郝君裔的话对应道:“你啊,你也不是个正常人类,多重人格,比我还严重,要变神经病也是你先变。”

郝君裔先是被她弄得后脊梁发僵,后又被她噎了个半死,顿时连气都忘了要生,只张着嘴愣愣望着眼前这颗变得太快的小贡丸……嗯,不对,小贡丸早已变成大贡丸,渐渐地又变得不像贡丸了……十二到十五岁是人类身心发育最迅速的阶段。如果一个人在十二到十四岁之间被赤贫拖住了成长的步伐,十四到十六岁之间又被一个大顽童左隐右瞒地摆弄成了呆瓜,那么到了十六岁,这个人的变化速度将是无比惊人的。

郝君裔用她钻研学术的严谨目光在端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要再被两个老特务如此揠苗助长地教下去,不出半年,自己就该斗不过她了。

188——写——

自从上过那堂满屏幕飞人肉的“人性”教育课,端竹几乎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梦的内容有些奇怪,如果有人问她,她会简明扼要地告知,她梦见了郝君裔。这是实情,她确实梦见了郝君裔。但后面的内容,除非郝君裔本人来问,否则她是打死也不会说的,至于不说的原因,暂时不明,围观群众猜测,这大概与她在看玉蒲团时当着罗丫丫的面写影视评论,背着罗丫丫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开始品鉴人体艺术乃是一个道理。它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到这儿,有好事者不禁要挂起满脸诡异的笑容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梦呢?

诚实的端竹倒是非常想诚实地回答,可她暂时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名词来概括它好。后来罗丫丫打包了近百本一二三流皆有的言情小说给她,她读后才明白,那叫“春梦”。文一点的叫法,便是“绮梦”,俗一点的叫法,便是“淫梦”,性教育读本上称之“性梦”,端竹更愿意叫它“好梦”。

其实性梦、性幻想和性冲动诚乃青春期必然产物,无需避讳,可教育界保守人士总喜欢将这些东西用各种工具抹灭,譬如绿坝,**,口口……这是不正确的。端竹是端正的少女,端竹不会被表面现象蒙蔽,端竹自发抵御这种错误倾向的同时,继续保持着她一夜一集,平稳向前发展的好梦,又因总抱着被筒一遍遍温习她的好梦而养成了晨浴的好习惯——洗得一身清爽,顺便换条内裤。

年初一晚上十点,她乖巧地拜别大厅里诸多驻留牌桌的长辈,依邝水瑺的意思,按时上楼睡觉。

洗澡刷牙之前,她逐个拆开那叠摞了快有两分米的红包,点数今天一天收的压睡,哦,压岁钱。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每个红包里装的都是新得耀眼的红钞,她刚拆了没一半就数出近四万块来。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钱,所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搂了那些红包和钞票就往隔壁郝君裔的房间跑。

郝君裔是总所周知的睡虫,吃完晚饭就开始打哈欠。众人知道这位太子姐姐精神了大半天,此时也该到点撑不住了,便纷纷劝她回房休息。她身为郝连事的长女,当然得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说些“我没事的”“这么早就回房太失礼了”这种是人都能听出她真意的话。在座没旁家,都是亲戚,老早晓得她的常例,于是又继续接二连三地劝,直劝得漫天红满堂彩,她老人家这才姗姗起身,好似多么迫于无奈似地对众人请了晚安,脚底抹油,先端竹半小时回到自己房里,洗澡刷牙预备趴窝。

端竹敲她门时,她已经躺在床上,头靠天堂软枕,手扶大小趴趴熊,对着头顶的声控灯,刚要学三声狗叫让它熄灭,却终不得志,只得悻悻拖着她那身纯黑真丝睡袍起来开门。

“进来吧。”她让开房门,放端竹进房同时困晕晕地想,干脆以后都不要锁门睡了,省得有人来敲,还得烦老家她老人家去开门。可再一转念,又觉还是不行。万一不锁不锁就不锁成习惯了呢?虽然她的性向在这栋房子里已经不算新闻,但面子还多少要顾一些。就算她的面子她不顾,也得考虑考虑床伴的面子不是?都不是小孩子了,光屁股滚床单对床上的两人来说没啥关系,甚至颇具美感,但自我欣赏和相互欣赏这种事,非关起门来干不可,要让别人看见,便实在有破坏祖国统一、民族团结、社会稳定之嫌,还是不做为妙。

端竹跟在她身后进屋,进屋后便依她手指的方向坐到床边的阅读沙发上。

理所当然的,端竹不晓得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端竹脑子里想的东西基本与她保持一致。她那身忽悠忽悠的性感睡袍柔得像水一样,垂顺丝料盖着欧美麻豆般的衣架子身材,微敞的领口间是白皙清透的皮肤,由于热水浴的缘故,皮肤上甚至还留着隐隐樱红……这些都是端竹用来做“好梦”的素材。没有它们,端竹很可能会不知今晚该脱郝君裔的哪件衣服,该在那衣服下发现什么样的躯体,又该对那躯体做些什么——最后这点,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愁人。

“我今天收到很多红包,刚数一半就有四万了,”端竹将钞票和红包小心翼翼地撒到深绿色的绒布沙发间,面上对那红绿反差表现出几分惶恐,但眼珠子忍不住转向趴在床上的郝君裔,“怎么办?”

郝君裔翻身,抓过一只手掌大的趴趴熊放在自己腹间,让它学着乌龟的样子慢慢向上爬,“怎么办?难道丢掉?收起来,花啊!傻……”经过早上那番唇枪舌战,郝君裔再说端竹“傻”时,总是心有戚戚,不再像以前那么干脆利落了。

“我在家里花不出一分钱,除了今后上大学,我不需要它们。”端竹用手一指“它们”,“它们”要是有生命,肯定要委屈地哭了。“它们”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是不被需要的……

郝君裔觉得好笑,猛然坐起身来,将散拧在颈后的过肩长发一把撩开,半正经不正经地冲端竹招手,“端竹,过来。”端竹乖乖地走到床边。“坐。”端竹乖乖地在床沿坐下。“听好。”端竹乖乖地竖起耳朵作侧耳倾听状。郝君裔把手里的小趴趴熊塞给端竹,自己抱起一只稍微大点的,盘着腿,笑看端竹越长越漂亮的脸,“今后上大学也不用你花钱的。我是你的监护人,我有责任履行对你的教育义务。这个义务,包括为你支付学费,杂费,生活费等等杂七杂八的合理费用,懂吗?”

端竹抱着趴趴熊,心旌神摇地望着郝君裔的眼睛,茫然点头,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急忙摇头,“我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工作赚钱了,不需要你帮我交学费的。”

“那你就是要剥夺我替你交学费的权利咯?”郝君裔挑眉问。

“你替我交学费是尽义务而已,那并不是一项权利啊。”端竹皱眉答。

“关于公民基本权利与义务的关系,马克思主义是怎样认为的?”郝君裔生搬教条。

“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端竹对答如流。

郝君裔闻言干笑,“哈哈”中放任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床间仰倒。

嘭一声闷响过后,她的脑袋正好落在枕头上。扯起被子,她眯着眼用手指去戳端竹的背,“听见没?马克思爷爷都说,我有替你交学费的义务,就有替你交学费的权利。你如果不让我替你交学费,就是剥夺我身为监护人的基本权利。”说完,她打了个长长哈欠,揉揉眼睛继续道:“钱你赶紧收回房去,随便你存也好买东西也好,总之别让再让我看见了,我见钱心烦。哦,对了,你以后身上至少得装个一千几百块,否则你连给车子加油和付停车费的钱都没有。”端竹下巴嗡动,想要说什么,可郝君裔把手一挥,王八似地将头缩进被子里,“快去睡吧,出去时替我把门反锁。小趴送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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