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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59)

汪顾呵呵一笑,指着自己,“我?我当过前台的啊,刚毕业的时候,公司轮岗,坐了两星期前台,老总们都说我干得不错呢。”

岑礼杉知道汪顾和气,便也不大跟她拘礼,汪顾说自己干过前台,赶巧岑礼杉在初入张氏之时也干过前台,两人一句递一句大谈前台苦楚,话是越说越投机,干脆就隔着前台长柜叽叽呀呀地聊起闲天来。期间汪顾看岑礼杉站着累,便拖了把椅子在身边让她坐下,岑礼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摸出前台小妹藏在地柜里的时尚杂志,翻开,皱眉,“总觉得这一季没好东西,没前几年的看着顺眼,你看这鞋,银白配淡绿,混搭混得敷衍,撞色也撞得有限,哪个年龄的人穿好呢?反正咱是穿不得的。”

汪顾已经有好一段没拜金崇洋看名牌了,岑礼杉一番评论又把她那购物瘾勾了出来,她顿时兴高采烈地取过杂志,指着杂志上的美女大图,“是啊,是啊!他们那些有钱人都不知道咋想的,有钱就随便乱花!一件衣服吧,明明难看得不得了,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搭,可就是有人爱买,去年流行棕色和粉红色,结果一大堆老太太跟着瞎起哄,上回去参加慈善酒会,差点没把我给恶心死,五十几岁的人,穿深棕色风衣配粉红色裙子!”

“是那个联合于总的原配吗?”岑礼杉了然地侧过脸,眨眼,汪顾一拍大腿,“嗨,就是她!”小白领和小白领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相见恨晚地扯完八卦扯时尚,扯完时尚又扯八卦,市场部的人来报告说联络工作完成,汪顾阳光明媚地笑着应好,那人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心中既羞且怕,还以为黑面邪神般的大老板对自己情有独钟。“诶,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一起逛街。”汪顾伸着懒腰站起身来。岑礼杉斜着眼睛问:“你不回家陪师小姐?”

“她啊,她这会儿肯定在睡,我回去闹她她又要火,”汪顾说着,脸上便显出了无家可归的可怜表情,“她那个臭脾气哟,坏起来像颗炸弹,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爆了。”

“吵架啦?”岑礼杉替前台小妹收拾好桌子,看看表,觉得也确实到午饭时间了,趁肚子没饿就吃饭才能保持身材。

汪顾忙过一夜,依旧精力旺盛,但身为凡人又难免饥肠辘辘,于是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抓起椅子上的坤包,边急匆匆往外走,边不断地回过头来,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岑礼杉说:“吵架?谁不要命,敢跟个火药桶吵架?再说她也不跟我吵啊,她气狠了就不说话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把人报复死。做人啊,千万别惹师烨裳。”这话,不知不觉,越说就越有妻管严的味道了……

岑礼杉从后拍拍汪顾的肩,笑着安慰道:“呵呵,以前她们也是这么说的,全公司都知道,想想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你就平衡了。”

一提到师烨裳,汪顾的招风耳就无比好用,停下脚步,转身,半皱着眉奇怪地问:“她们?谁?”

“张董姐妹俩啊。张董去世后,监事长也说了相同的话,我们当时觉得师小姐肯定会跟她在一起的,没想到师小姐最后会是跟你在一起。”岑礼杉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汪顾,嘴角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汪顾心里顿时拧了个结,那感觉就像被人戴了绿帽,还不止一顶,脸色便也随着心情一道阴沉下去。

252 师烨裳,不浪漫

下午四点,汪顾与岑礼杉吃过饭,逛完街,大包小提溜地买了许多东西,却终是闷闷不乐地回了家。从地下车库上到客厅,随便找个沙发脚搁下手里的袋子,她半恍惚半亢奋地飘进厨房,洗手洗脸,顺便在恒温箱里摸了一瓶冰酒,再从冰箱里翻出两颗鸡蛋,连壳丢进锅里,加很多水,拧好定时器顶在锅盖上,开大火,煮——就算她厨艺再差,这样总不会搞砸,所以她很放心地拎着酒瓶和酒杯去了客厅。

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可家里倒照是一派幽静。阴天的风很凉,也很潮,客厅的大理石茶几蒙了薄薄一层水雾,把脚架上去,隔着丝袜也会感觉到湿漉漉的冷。

室内流动的空气透出阴天独有的灰蓝颜色,像是一层欲盖弥彰的有色磨砂玻璃。汪顾举起杯子,对着白墙看,酒杯里明黄酒液配上灰蓝色背景,不可避免地令汪顾想起一样东西,师烨裳的戒指,自二零零六年八月三日那晚重新戴起,便再没摘掉过。

汪顾知道自己是爱得狠了,有些患得患失。可她受了刺激,觉得自己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是自己理解自己,别人理解不来。

她越回想岑礼杉那不经意的安慰,心中就越不是滋味:什么叫“她们也是这么说的”,什么叫“全公司都知道”,又什么叫“吃苦受罪的不止你一个”?说得好像师烨裳是张家姐妹分享的玩偶,又或者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便宜货。还有,公司里的人为什么都认为师烨裳在张蕴兮死后,会和张蕴然在一起?她们的关系已经深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吗?可为什么在她接触师烨裳之初,师烨裳会是和席之沐在一起?如果师烨裳当初会背着席之沐与张蕴然纠缠不清,那今后……好在这时,定时器响了,汪顾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不去想太多。她光着脚跑进厨房,熄灭炉火,随后狠狠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不要胡思乱想,师烨裳以前是怎样都好,今后不会就行。”汪顾把脸埋在捧着水的手心里,低声对自己说。

没了吃鸡蛋的兴趣,她又回到客厅,举起酒瓶子好一通灌,灌完,她想上楼看看师烨裳,却还担心师烨裳在睡,因为没听见电视声。

师烨裳总说自己耳朵是聋的,所以她喜欢把电视声音调得很热闹。她坐在电视机前看相声时会发出极其轻缓的笑声,常常令汪顾误会她不是在笑,而是在强忍抽泣。汪顾放下酒瓶,脱掉外套,魂不守舍地躺平到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看向头顶水晶灯的同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师烨裳哭泣的样子了。爱哭鬼最近很安稳,就算失眠也只是在床上乖乖躺着,烙饼,并不会像以前那样三更半夜地独自猫到客厅里喝闷酒。

不行,不管会不会闹醒她,还是得上去看看,不看不放心……汪顾“噌”一下坐起身,用力揉揉脸,起立,向后转,跑步走,蹑手蹑脚上楼,轻轻拧锁,轻轻推开房门,黄鼠狼刺探鸡窝般探头,谁知,房间里连个鬼影也没有,没有,床上没有,浴室没有,阳台也没有。师烨裳总不会少女地、言情地、琼瑶地躲在窗帘后。汪顾不禁有些慌神,仿佛一瞬重回当初那间人去楼空的温泉别墅,幸而师烨裳的车钥匙和手机都在床头柜上,这说明那头日理万机的懒驴还在家里,不在书房就在酒窖,于是汪顾关门下楼,叫魂般拖着调子一路呼唤,“师烨裳~你在哪儿~”

在那一慌之后,汪顾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散了个干净,这会儿又光剩下寻找师烨裳的念头——真就奇了怪了,她怎么总是在找师烨裳?她又不是孟姜女!没事成天老寻夫玩儿!

“师烨裳~你快出来,躲猫猫是不和谐的~躲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最后一处,酒窖,汪顾站在密密合拢的推拉木门外便已嗅到了师烨裳身上的淡香水味,心中一安,嗓子里甜腻得都快能挤出蜜糖来,“小裳裳~你在里面吗?再不应我我可要疯,疯了就会把你铐起来玩SM的~”也不知是谁不和谐。

拉开门,汪顾笑眯眯地拍着并不存在的啤酒肚环顾四下,不很费力便发现了目标:喏,师烨裳不就在酒窖深处那乌漆抹黑的角落里,穿着大衬衫,露着两条腿,蜷成熟虾状,猫一样缩在宫廷风的双人沙发上,鼻息沉重,吸溜吸溜地睡得正香吗?

“真是的,就算嫌弃房间太亮也不能直接跑来睡酒窖啊。”汪顾大摇大摆地走到师烨裳面前,边不住嘴地低声叨叨,边就着狭小通气窗里透进来的光线打量师烨裳宁静祥和如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般的睡脸。她想叫醒师烨裳,因为她觉得自己这块大好的遮光板回来了,师烨裳应该愿意回床上去睡了,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师烨裳肩头时,师烨裳突然随意而连续地抽了两下鼻子。汪顾登时愣住,指尖停在半空中,不知该继续,还是该收回。

这是……啧啧啧,这家伙果然念不得,一念就真哭了,难怪呼吸听着那么费力呢,八成是有人乱放鞭炮,瞧把孩子吓的……汪顾念及如此,还是决定叫醒师烨裳。她怕师烨裳边哭边睡要做噩梦。

“师烨裳,”汪顾把手掌贴在师烨裳脸上,轻轻蹭了蹭,意料之中地摸到一片涩涩的潮湿,初触感觉温暖,转瞬即是冰凉,“回房去睡好不好?你要失眠想喝酒,咱就把酒拿房里去喝,”汪顾伏在师烨裳耳边,稍微加大了音量,站前一小步,踩到雪茄残躯的同时不留神踢翻一只空酒瓶子,好在沙发跟前铺着地毯,这才没有发出刺耳的乒乓声,“酒窖里潮呢,你那关节是受过伤的,要是得了风湿,今后别说跪,就连上楼梯都困难。”

听见“跪”字,师烨裳骤然睁眼,握着左手贴在胸口的右手不自觉攥紧,掌心被戒指硌得生疼,但也就是这一疼使她很快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条件反射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让自己有机会将汪顾错认,“你……回来了?事情忙完了吗?”为防汪顾发现异状,她自然地抬起双手,捂住嘴,用力咳两声,装一副大烟枪痨病鬼的样子,而后鼻音重重地捂着嘴继续道:“效率还挺高,一天一夜就研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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