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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8)

汪顾正郁闷着呢,搂紧怀里的抱枕,用力吸一口瓶子里的酸奶,“公务席都是做过功课的,肚里至少垫着牛奶豆浆螺旋藻骇王金樽之类,再不济也会先啃点儿饼干才敢上桌,她清楚这档子事儿的,所以我才说她阴,”汪顾皱起鼻子咧起嘴,以示其与师烨裳的不共戴天之仇,“阴得哟,令人发指!头一次她让人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地饿了十二个钟,刚上饭桌当头三杯空心酒,接着关灯放狗,连主食也不让吃一口,妹妹,你能耐你不倒?”

可以想见,像师烨裳那号生意场上混出来的人,对酒性肯定极有研究,什么酒对什么人,怎么喝,喝到什么时候算好,喝多少会倒,通通摸得精透,现在想想,自己这样的小虾米,不过是掌握了一点酒场技巧就想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失策,为今之计,只能是日后决不和师烨裳出现在同一张酒桌上。

汪露听汪顾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师烨裳是只妖怪,心惊肉跳之余,死性不改,接着八卦:“那前天你怎么也倒了?不是刚吃完火锅吗?饱成那样总算不上空心酒了吧?”

“酒后茶你知道吧?”汪顾问汪露。

前天…一想起前天,汪顾就直接想起昨天,想起昨天,汪顾就想起自己居然有眼无珠地对那只睡着的妖怪表现出同情和怜悯,居然还产生了接触她的冲动。

神啊,她对天发誓她当时真的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留那两个孔喘气使。

汪露听她问便眨眨眼,表示知道,同时还加了一句:“我还知道事后烟呢。”

“滚蛋!”汪顾狠狠啐了自家堂妹一口,继续道:“我哪儿知道我是不能喝酒后茶的那类型人?她倒好,那茶泡的,这叫个浓,也不晓得是什么鬼茶叶,香是香得很,可就越喝越渴,我三杯下去,脑袋里轰一下就全没想法了,眼里看着她都不知道她是谁,这不就…分寸大乱了嘛…”

杯里的咖啡喝完,汪露看汪顾瓶子里的酸奶也没有了,于是起身去冰箱里拿橙汁,戳好吸管递一盒给汪顾,又在地毯上坐下,盯着屏幕上的血腥场面,慢慢琢磨起汪顾刚才的话来。

“她知不知道你只喜欢女人?”

汪顾对着电视摇头,顺手把抱枕放到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喝橙汁。

为了钱程,她一向把私生活藏得很密,在公司从不招惹女同事,也不会明白地拒绝男同事的追求,入行多年,风评良好,外人眼中,绝对是三贞九烈的德操女子。

“那她可就真是太厉害了,随便两下就把你们公司一票人治得服服帖帖,你们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好在她不勤快,不然你死定了,直接从工作狂升级为机器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别想有个松劲儿的时候,堂姐,我为天下众多良攻祈祷。”汪露说得好不伤感,情到深处,还扯起衣领作势抹泪——她的堂姐,是一个多么受的好受啊,若成天都只忙着工作,那得白白葬送掉天下多少良攻的幸福?

曾经有回,她星期五晚上闲着无聊,想起来便突袭汪顾家,悄悄用汪顾给她的钥匙打开大门,蹑手蹑脚躲到大开间的透明隔断柜后,竟昭昭看见一个漂亮得用天人来称呼都不为过的女人正伏在她堂姐身上做着用激烈来形容都不为过的运动,当时她真恨不能把自己也给掰歪了去勾搭那美女,可没过几天她问起那美女去向时,她那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堂姐居然言简意赅恬不知耻地说:“没空陪,分了。”从那以后,她还真就再没见过那美女,想来是应得那句老话,好受忙,良攻藏。

汪顾看片子看得入神,没注意听汪露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隐约逮到“好在她不勤快”六个字,原想附和地说是,她懒死,丢一堆事情给下属做,自己四点就回家睡觉,可一下又念起师烨裳的恩情,觉得自己这整整两日的休闲娱乐全拜师烨裳异乎常人的工作效率所赐,便干脆沉默了,彻底装没听见。

一天中的第二个饭点,汪露饿了,蹭到汪顾身边,非逼汪顾做饭给她吃,吓得汪顾连忙往阳台上跑,边跑边喊,你别逼我!再逼我就跳下去!

汪露步步紧跟,直追得汪顾攀上阳台护栏也不罢休,“跳跳跳,刚好我最近没闹分手也没闹离婚,再不出点事儿让我哭哭,泪腺就要萎缩了,汪顾,U

JUMP!I JUMP!”

深晓明哲保身古训的汪顾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个二十二岁开始玩结婚,平均每年离一次结一次,结婚就是为了玩婚外情,不知坑害了多少俊男的恶质生物,唯有骑着栏杆死死抓住扶手,冲她瞪眼,“我们汪家祖上到底造的什么孽,竟出了你这号不肖子孙!钱包在哪儿你清楚!叫外卖去!”

“我就要吃你做的黑炭!就要!你不依也得依!否则我就写专栏昭告天下你小时候尿完炕还在湿乎乎的被窝里睡得无比香甜的事!还有你头一次被女友飞了后跑来跟我哭满两天一夜的事!还有你…”

汪顾本来一点儿也不怕她的威胁,只等她说累说干说到吐自己就可以安全着陆了,心情登时一片大好,也不顾自己当前这个岂止彪悍而已的姿势就歪下头去看楼底秀丽万般的小桥流水,古道西风,萋萋芳草地,灼灼桃李杨…哟,关总今天也来了嘛,做服务的就是不容易,全年无休的,无休不打紧,还得在大老板前头领路,做讲解,东指指,西指指,可怜可怜,你说得那么仔细,人家大老板根本不搭你呀,人家只顾和旁边的美女说话,一副老色鬼的样子,又是摸那美女的头,又是拍那美女的肩,占便宜占得那叫个开心…

“还有你大学时土老帽抓管芥末酱当牙膏刷完还说好辣,还有…”

“别别别!别说了!退后!”汪顾突然转过头来,脸色刷白地边朝汪露吼,边动作迅速地从栏杆上跳下来,脚还搁在栏杆边,上半身却不停往里缩。

汪露凭借娱乐记者的职业本能,一瞧情况不对,立刻跑回屋里,隔着与阳台相邻的茶色玻璃窗往楼下望,“咋了?人家拨火警来救你了?这种事咱两玩了这么多次,你邻居应该早习惯了吧?”

“嘘——”

汪顾把头稍微探出一点去,先看到姓关的,接着看到大老板,然后看到大老板身边的…师烨裳。

小声,再小声,汪顾偷偷侧头道:“我说那人看着那么眼熟呢,你猜是谁?”

汪露问是哪个人,汪顾说是那女的。汪露看见了,又问是谁,汪顾用小到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师烨裳。”

“我的老娘诶,敢情阿斯顿马丁是傍大款傍来的啊?就她那样的待遇水平,还用得着傍大款,那得是多大一大款才能解决了她的基本生活需要啊?瞧她在大老板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啧啧啧…”汪露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资深娱记,看到老男人和小女人在一起,脑袋里就只剩了“傍大款”三个大字,虽说那女人站得太远,隔着玻璃不大看得清脸,不过就身材衣着气质而言,确实是灵光到无论什么类型的大款都能钓上钩的。

楼下热热闹闹的一行人看来是视察完园区,打算调头去往别处了,美女本是挽着老男人手臂走在楼面靠外的方向,停下步来一转弯,就变成走在靠楼的位置,适才救命的小区花园广播不知是要切歌还是要换碟,静了有这么几十秒,于是楼下的声音得以顺利地传上十二楼,也亏得是姓关的嗓门有些大,这才让汪顾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落,没有最终引出一段误会来。

“师董,师小姐,那边就是三期工程了,咱们过去看看吗?”

汪顾突然记起师烨裳说过姓关的时常到她父母家汇报工作,再听到师董两个字,一下反应过来:这楼盘的开发商,可不就是师氏集团旗下的金狮地产吗?

哦…傍大款是假,二世祖是真。

汪顾想到这句话时,胸中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究竟为什么,她也搞不明白。

29——起——

林森柏每个星期天的保留节目,是被咪宝揪去作陪。

这是咪宝答应随叫随到给她当酒盾的附带条件。

按咪宝的话说,“咱两不算恋人怎么也算情人吧?我可不是立牌坊的,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还是求着我为你守身如玉比较好,星期天老娘闲得长毛,你得陪,不陪你今后找别人给你挡酒去,老娘自去傍个富得流油的逍遥快乐,到时弄点花柳病再传染给你。”

当然,咪宝是怎样的人,对她怎样,林森柏心里一清二楚,嘴上虽然一百个不情愿,最终还是应下了,并切实地履行约定,每个星期日空出一天来,陪这妈妈桑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

“咱去哪儿啊,妈妈桑。”坐上车,林森柏一如既往地问,而每当她管咪宝叫妈妈桑时,她总会想起一件关于咪宝之所以为妈妈桑,之所以为咪宝,且对她这种直愣性子的人来说,显得相当有趣的故事:

千禧年的五月刚过,一个从一流大学酒店管理专业的九八届优秀毕业生,在某知名连锁酒店工作两年后的某天夜里,遇到一件挺让人郁闷的事——两个客人在那酒店里开房滚床单,滚完便对前台投诉床单太新,面料硌人。前台没办法,楼层服务员也不知该怎么才好,只得将投诉转给身为值班经理,当时还用着书香气十足的本名“钱隶筠”的人。处理投诉是值班经理的本职,她一看入住登记表就知道是来自套房常客的投诉,两分钟之内带着几个客房服务员,推了一车床单,到那间套房里供客人选择,直到客人挑得满意了,换上了,滚完床单走人了,她才撑着一夜未眠的两眼下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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