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玻璃囚牢之起(51)

“你真别去招人家师大小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让你喂这种猪食,非被你养死了不可。”

汪顾用漏勺扒拉着滚水中的菜梗,汪露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差点害她把爪子磕锅里去。叉腰,红着脸,她横眉竖目对汪露喊:“我才不招她!跟那只妖怪在一起我活不过三十!她那号人你是见了的,要想让她服帖,除非拿条链子给她栓裤腰上,傻子才找那活罪受,我又不聋不瞎不傻不穷,找个比她强十几二十倍的富富有余……”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最后一句几乎是模糊成白噪音程度,“但是,就算我做得难吃她也吃不出来啊…”汪露听半天,这才算闹明白了,和CET-4、6的阅读题一样,but后面的乃是重点。

递个洗干净的盘子给她,让她赶紧把那堆快要煮成梅菜的青菜捞出来,汪露斜眼瞄着她,“看你谈那么多次恋爱,我还从没见过你有觉悟给谁做过顿饭呢,咋了?这回准备火力全开是怎么着?”

汪顾抿着嘴,假装听不见,将菜装盘,用食盐鸡精生抽胡乱比例地调兑味汁。

“喂,汪顾,”汪露晓得她又开始别扭了,肘尖顶顶她的手臂,听她应声,便说:“你要是不打算结婚,就找个能谈得上爱的女人定下来吧,大伯伯母他们也知道你是歪的了,最近总让我游说你带个准备长相守的人给他们看看。”

汪顾二十岁那年,被父母偶然一次捉奸在床后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性向,汪家二老也没说什么,只让她留神识人,注意安全就好,平静得像是早知如此。

“你婚结了那么多,不是一样没定下来?”热油浇淋菜叶上的葱丝,喷香的味道飘散开去,汪顾端起盘子闻一闻,自满的表情跃然脸上,“香死了。”

这个话题很烦人,很烦人,汪露清楚得很,汪顾不想说,她也就识相地不再提了,挑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嚼,差点没被呴死,“你还好意思说师烨裳!我的娘啊!李孝培真是神!把你两妖孽一肩挑起,竟然还能活着!”

说曹操曹操到,与厨房门相邻的家门被推开,李孝培回来了,满脸倦色地笑着与汪顾汪露打过招呼,放下手里的外卖餐盒便进浴室洗手,几分钟后折进厨房,在汪顾发上轻轻吻一下,粗看一眼流理台上的四碟八碗,莫名其妙地说:“呀,汪汪,太坏了你,让汪露跑来给你做菜。”

汪顾瞪她,指着自己胸前的围裙,平反昭雪,“她只会红烧带鱼!你看今晚菜里有红烧带鱼吗?”

李孝培手搭凉棚举目眺望,黄瓜鸡蛋汤,西红柿炒蛋,葱炒蛋,水蒸蛋,木须…蛋,除了一盘青菜就是各种蔬菜与蛋的结合体或原汁原味原生态的蛋,别说鱼,就连肉也没有,那盘木须蛋一看就是黄瓜鸡蛋汤的黄瓜用剩下了,又不知哪个柜子里突然掉出了明清年间遗留下的古董干木耳,随便发发便和葱炒蛋里匀出来的鸡蛋及过剩的黄瓜一齐下油锅煎熬的产物。

素来听闻汪顾做菜手艺不佳,以至从未敢让汪顾亲自下厨的李孝培,此时额冒冷汗地望着满流理台的蛋,一手安慰地拍拍汪顾的肩,一手捂上腹侧胆囊的位置,寻思着应不应该下楼买点儿降固醇的药,或者泡杯苦丁茶决明子什么的先喝下去,“我、我的汪、汪汪就是厉害,”咕嘟,咽口水,“看、看得我好馋啊。”

啊…哈、哈哈哈…李孝培在心中,泪流满面地笑着,脑中浮现一个勾搭过汪顾的同行对汪顾的总结:别招她,千万别招她,把她招急了不是跟你分手就是给你做饭。

虽然说,鸡蛋是所有食材中最容易料理成功的东西,五岁的孩子也会做,但…但,李孝培偷偷溜一眼那碗水蒸蛋…真的,她之所以能认出那是碗水蒸蛋,完全凭借多年来积累的生活常识,绝对不是凭借视力,如果用眼睛客观具体地去看,碗里东西根本只能称之为“物质”——

哦,我的朋友。

你看,你快看!

你看碗里那连绵起伏的黄色小山!

上面郁郁葱葱地覆盖着的青绿色,多么像那能提炼出盘尼西林,曾经为治愈人类脑膜炎,肺结核,白喉等诸多疾病做出巨大贡献的青霉菌!

你看,你来看!

你看碗边那坑坑洼洼的白色大洞!

里面密密麻麻地层叠着的氯化钠,多么像那既能促进蛋氨酸新陈代谢,又能导致中枢神经麻痹,呼吸麻痹,最终杀人于无形的三氧化二砷!

你看,你再看!

你看碗底那乌漆麻黑的墨色粉末!

下面均匀布满的……

李孝培诗兴大发,本来还想再充满激情地拼凑两句,但浑身的无力感在看到陶瓷海碗中央那块透着粉嫩粉嫩白,正羞答答地露出一角的鸡蛋皮后蓦然加深,仿佛乘坐地心探险器,以每秒9。8米的加速度,失重地跌入了翻滚着赤红岩浆的地核当中。

“吃饭吃饭,李孝培拿碗,汪露端菜,我去洗脸。”汪大厨拍屁股走人,留李孝培与汪露目目相觑。

52——暮——

汪顾家的这顿晚饭,吃得只能用“各怀鬼胎”来形容:

汪露是自找的,端着小半碗米饭,筷头在一样菜上抠绿豆大小的材料,放进嘴里,砸吧砸吧,挖一筷子米送下去,重复这个动作五遍,她的饭刚好吃完,摸摸肚子,虽然还是空着的,但很明显,嘴巴不想再工作了,特别是舌头,肚里的馋虫死光,她胜利完成了一个减肥步骤。

汪顾心满意足地嚼着李孝培买回来的牛肉饭,边嚼还边夸,扬言要把两份都吃完,以报答李孝培千里送鹅毛的心意,但对自己做的饭菜,她是相当有自知之明地看都不看一眼,生怕看了倒胃口,更别提吃。

李孝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逼得汪顾对她实施这样比跪搓板电路板还要残忍的惩罚。可是,吃饭与分手二挑一,她很明智地选择了前者,毕竟汪顾还是可爱的,那种可爱,胜过饭菜的可怕,一点点,却也足够让她吞炭火般吞掉那一桌子高盐高蛋白高胆固醇的毒物了。

晚饭后,汪露要闪人,说是约了人去电影院看《无极》,还问汪顾和李孝培要不要去,其实她根本是在逃避饭后洗碗。

李孝培说随便,如果汪顾想去,那就去。

而汪顾,前几天刚在网上看了《无极》的第一线枪版,谢大叔的几句中文对白雷得她如真似幻风中凌乱死去活来,对那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的高清版真半点儿兴趣也无,摆手放汪露一条生路,“滚吧滚吧,你欺负了我,却一滚而过,我只想问,我可以抽你吗爱人?”

汪露走后,李孝培擦桌擦地擦碗,贤妻良母得就差替汪顾把全家窗户都擦一遍。

“你洗澡去,别一副累不死的样子,连站两台手术我是你早趴下了。”

汪顾取过李孝培手里的抹布,扳转她的身子,将她往浴室方向推了推。

李孝培是医院脑外科室的第二把刀,一把刀心脏不好,几天前到夏威夷学跳草裙舞健身去了,留下她个在脑外科界还算小字辈的二把刀坐镇手术台。休假想也别想,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要不是她手快,拆头骨拆血管拆神经这种事三下五除二电工拆电线般搞定,恐怕她现在得站在手术台边而不是灶台边。

“我是累不死的火凤凰,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啊。”李孝培调回头来,对着汪顾,笑得色咪咪,“今晚我吃多了,一桌菜一锅饭都是我吃的。”

汪顾缺根弦地抬头看她,眼里全是疑问,“饿就吃,天经地义,没人不准你吃,你吃得多我高兴啊。”她当然高兴,她的手艺,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靠一顿饭检验一个情人对自己诚心有几分的地步了,这点不用提醒,谢谢。谁敢提醒,必须具备去死一死的觉悟。

“你高兴,我不高兴,”李孝培瘪嘴,双手插在裤兜里,弓腰平视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汪顾,“你昨晚做一半的时候睡着,太伤我心了,”正确地说,不是一半,而是一小半,前戏还没完,汪顾就睡着了,囧得李孝培差点往自己血管里打一针空气,“还是说我技术退步了?需要多练练?”

最近确实渴睡,大概因为冬天总喜欢捂着脸睡觉,脑袋缺氧…汪顾知道自己真的做了件很蠢的事,薄皮小脸一下红通,却还是昂起头来,食指勾住李孝培腰上精致的皮带扣,用力扯两下,硬撑气势道:“鬼让你事多。预告片放了半小时还不首映,你撩得我手软腿软脖子软,不睡能行吗?”

李孝培想起前两天因前戏不足差点被汪顾踢下床的情景,只觉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鸣。但受君的尊严不容伤害,否则吃苦受罪的还是倒霉阿攻,于是她捏住汪顾的手,将汪顾扯到自己怀里,“我错,我错,今晚不预告,直接上盗版。”

“你敢!”汪顾原本是静静趴在李孝培肩上享受安宁时刻的,一听这话,立刻大幅反弹,将她推开半臂远,怒目而视,“你敢直接上盗版看我不用中宣红头和谐你!去洗澡!”

杀必死,绝对的杀必死。中宣红头,不让你上床都是轻的,逼你上墙才是促进文化交流的终极手段…李孝培苦笑望着刺猬汪,满脑皆是刺猬柔软的颈部,胸部,上腹部,下腹部,XX部,腿部,膝部,踝部…但又不好将淫词秽语说得太露骨,毕竟她李孝培也是出身高知家庭的有志青攻,于是只得顺了汪顾的意思,宽衣解带去洗澡。

上一篇:倾心赴仇 下一篇:玻璃囚牢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