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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分饱 阅读记录

他望着空无一字的黑板,思绪从艳阳天倒退回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天是阚颂宁第一次去现场看完了裴屿明的整场球赛,却连一个进球的瞬间都看不清楚,他不怪运气不好,只怪自己活该。

裴屿明离开后,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走廊里重新变得人来人往,阚颂宁勾着那枚金灿灿的奖牌,逆着人流往外走。

路过裴屿明刚刚走进去的那扇门,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他猜里面一定很热闹,男孩儿们互相打闹,拥抱庆祝,和奖杯拍很多很多合影,他的小孩和兄弟在一起,或许能忘掉他制造出的所有不愉快,笑得开怀自在。

他不愿意去打扰小孩的每个高光时刻,尤其是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那种蓬勃的、年轻的、尚未被世俗化的热情,是裴屿明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东西。

阚颂宁来到体育馆门口,原本堆满雨伞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他的那把坏了的伞,不知道是被人拿错了,还是被当做垃圾扔了。

雨比之前更大了,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将奖牌揣好,走进雨幕里。

阚颂宁淋着雨走回学院楼,在电梯里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就着电梯门的反光整理头发,等到电梯门打开,他必须是个能抗得起事的老师,那块烧坏了的板子还在等着他去处理。

五楼到了,阚颂宁深呼吸几次,走出电梯。

他看到谢时君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像是准备打电话。他先是单手插兜,等到电话接通后,手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推开了窗。

阚颂宁和他做同事这么多年,完全可以猜到他是在和谁打电话。

如果是工作电话,他完全可以在办公室接,更何况他的语气,不听内容都能知道是将宠溺满满当当地揉进去了,大概只有一个人能有机会听到吧。

阚颂宁低头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开,脚步忽然停住。

他定定地望着谢时君的背影,似乎是第一次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很想成为谢时君电话那头的人?

早些年是想过,想过很多次,甚至有段时间,会在半夜翻来覆去地想。但他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些憧憬的细节了,或许真的是因为不抱希望地喜欢了太久,到最后就只有“喜欢”的大体框架还在,具体的内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像他现在站在走廊里,习惯性地看着谢时君的背影,只是微微感叹:“他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但他并不能体会到什么额外的情绪了,比如失落,比如嫉妒。

阚颂宁后退了一步,背过身靠在转角的墙上。

他想,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够确定,那么不妨换个角度。

他在给裴屿明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谢时君一样,根本掩饰不了只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而升起的独一份心情?

他看不到自己当时的样子,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因为他真的好喜欢电话那头的小孩。

阚颂宁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转身走进测试间。

学生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了,房间里没有人,板子仍然放在之前的位置上,只不过下面压着一张纸,阚颂宁拿起来看了看,被学生们“诚恳的认错”逗笑了。

他坐在窗边检查板子,抬眼瞥见,不知道是谁把电烙铁扔在窗台上了,他碰了碰微凉的金属表体,不自觉开始想象裴屿明研究这个东西的样子。

还有那个用焊锡丝和贴片电阻做成的戒指,裴屿明将它套在他的无名指上,10kΩ的意思是想要和他结婚十千年,是不会讲情话的小孩在对他说:我想爱你一万年。

小孩子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比如现实,比如时间,他只是把百分之百的真心,把笨拙的温柔,典当成了一枚戒指,送给喜欢的人。

阚颂宁从箱子里翻出一袋子新的贴片电阻,挑出一个10kΩ的,他操作这些工具很熟练,两分钟就焊好了一个简单的“戒指”,放在掌心中央,两头的焊接处还有些微微发烫。

他后悔了,后悔在小孩带着哭腔质问他的时候,没有给出一个足够笃定的答案。

只喜欢你,只想送你戒指,他应该这样说。

阚颂宁拿着那枚新的戒指离开测试间,回到办公室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不自觉地开始小跑。似乎在牵扯到裴屿明的事情上,他永远在跑,每一天,每一晚, 裴屿明在学院楼下等他,他没有一次等过电梯,永远都是跑着下楼。

取下挂在办公桌笔筒上的戒指,把两个环叠着套在无名指上,一个微凉,一个微热,阚颂宁心里的那股冲动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