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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sposta(56)

作者: 八分饱 阅读记录

他说了很多谎,但有些事情骗不了人。

他喜欢的从来只有裴屿明,那个为了他剪短头发、为了他做戒指、为了他哭了很多次的笨小孩。

对阚颂宁来说,想清楚对谢时君的感情,就像是卸下了一件沉重的行李。

从谢时君为他撑伞的那天起,从谢时君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开始,他背了八年那么久,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件行李要一辈子长在自己背上,成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现在他解脱了,但他仍然开心不起来。

他怨自己没有早一点想通,在小孩忍着眼泪说“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抱着他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也许只要一句话就能哄好小孩。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阚颂宁裹紧了围巾,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身后的大楼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目送他。

走出停电的区域,能明显感觉到学校里热闹的氛围。游园会活动已经开始了,阚颂宁路过时,被一个戴着熊本熊头套的男生塞了一支棒棒糖和一张宣传单。

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有点懵,回头去看,熊本熊不仅在发糖,还会和陌生人挨个拥抱。

戴头套的男生很高,从背影看竟有一丝熟悉,阚颂宁不自觉地走过去,站在熊本熊面前,张开了手臂,被抱住的同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说:“新年快乐!”

阚颂宁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刚才竟然在幻想那个熊本熊里面藏着裴屿明,裴屿明原谅了他,从遥远的南半球飞回他身边,送给他糖和拥抱。

……真是疯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来实现跨年的仪式感,从科学角度上,这其实很没有意义,因为“跨”的这个虚假动作并不能影响时间的连续性,只是人们向来喜欢在日历的翻动中纪念一些事情,忘记一些事情,或者找个契机告别前一页的自己。

体育馆的每个座位上都放了头箍和荧光棒,阚颂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场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屏幕上播放着今年热映的喜剧片。

阚颂宁看完了整部电影,吃完了那支棒棒糖,在这期间,他身边的座位渐渐坐满,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电影里的包袱桥段,直到片尾曲响起,屏幕转黑,又转到跨年歌会的主题海报。

他看了看时间,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裴屿明被拦在门外,他当时安慰小孩说,没关系,反正每年的跨年歌会都差不多,我们明年再来就好了。

今年的跨年歌会比往年更有秩序,提前一星期派票,不需要挤在场馆门口排队抢座了,他一个人早早来到这里,赴一场过期的约定。

但每年跨年歌会的形式和内容都差不多,这是事实没错,阚颂宁戴着鹿角头箍,机械性地挥着荧光棒,仿佛游离在这之外。

最后的十秒钟倒计时,现场的气氛达到高潮,追光时不时扫过观众席,坐在阚颂宁左边的一对情侣在倒计时刚开始的时候便吻在了一起。

耳边是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阚颂宁失神地望着舞台,忽然失了力气,手上一松,荧光棒掉在了座位底下,他手忙脚乱地戴好围巾,把半张脸藏进去,任由眼泪划过脸颊、下巴,沾湿了围巾。

这条围巾是裴屿明去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很厚实,很暖和,时至今日似乎依然保留着来自裴屿明的温度,成为陪他熬过这个冬天的慰藉之一,比如现在,柔软的面料蹭在脸颊上,他可以想象是裴屿明在吻掉他的眼泪。

阚颂宁只是不懂,为什么裴屿明走后,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了,小孩在的时候他学不会坦诚,偏要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现在小孩走了,他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算什么?

有人爱的小孩,可以用眼泪换取想要的玩具和糖果,可他凭什么哭?他在哭给谁看?

一秒、一天、一年,是人类赋予时间的计量单位,也是赠送给自己的无限次机会,因为新的憧憬能带来新的勇气,似乎只要进入了下一个节点,每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阚颂宁在热闹的人群里囫囵擦着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元旦过去,真正的新年也快要来了。

年关将至,街上处处挂起了灯笼和装饰彩灯,火车站、客运站挤满了回家过年的外地人。S市那么大,那么拥挤,每到过年却像空了一半,因为每个人都要回家,把灯碰亮,把一年的风尘拂下。

阚颂宁也想有个家。

他赶在年前回了趟父母家,依旧是放下东西,说声新年快乐就走。那个乌烟瘴气的麻将馆,他真的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反正所谓的父母也只在意他打过去的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