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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104)

郝君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打个喷嚏,一边向后退两步,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奇怪,你一来我就犯懒...”她坐到物品台后面的小板凳上,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汗水和泪水一起流淌,叫人于心不忍。端竹让她回帐篷里睡,她却托着下巴,宁愿两眼放空地坐着叨念,“你去换药吧,这里还是我来...”

端竹无奈地扭头瞅了她一眼,原则上应该骂她一顿,无奈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就觉得郝君裔该去睡觉了,再不睡该把只瘟鸡困死了,困死社会主义没有接班人了,于是她锲而不舍地继续劝道:“你回去睡吧,一个岗位不需要两个人。再说——”

“那我回去睡了。”郝君裔果断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物资帐篷后的留守帐篷而去。

端竹目送她进入一间约有十平方的蓝色野地帐篷,心内真诚反省自己不该娇惯一个现役情报人员。可这话说回来,物以稀为贵,就像中国百里无一的廉租屋是奢侈品一样,中国百里挑一的情报人员不就是用来娇惯的么?何况这些天来,郝君裔肯定吃苦了,成天余震,人仰马翻,觉都睡不好,也该补补...当护短成为习惯,就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成为护短的理由。端竹看前辈们生活,发现汪顾护短,咪宝护短,李孝培护短,便得出了她不是一个人,大凡攻君,都要护短的谬论,遂自我感觉正常。

一时有正儿八经的志愿者前来接班,端竹便得空进到那间混在物资帐篷中,一眼难分伯仲的蓝帐篷里观摩。布门揭开,吓一大跳——郝君裔居然裸着上身,仅穿一条裤衩,几乎是光溜溜地趴在地垫上睡觉。

天气真是热。端竹在心中为郝君裔开脱。可这个短她着实有些兜不住。

阖起门来,严严实实地拉上里层拉链,她大步走到郝君裔身边,噗通跪下,伸手一拍郝君裔汗津津的背脊,直着身子低声喊道:“郝君裔!”你这么强大的安全感到底是哪儿来的?就算帐篷只有天窗也保不齐会有人从门进来好不好?!

郝君裔被盆地暑气弄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是端竹,继而心安理得地使唤起来,“水...热...”

端竹本想发作来着,可听她这么一唤就犹如上了发条,先拿瓶矿泉水灌给她,再拾把蒲扇给她扬风。过了好一会儿,郝君裔又翻身睡成个仰面朝天的死青蛙姿势,仿佛是后背凉快了还要把胸腹翻出来降降温的意思,“哪个王八蛋把你揍了...回头我让他得个优秀,到西藏的庙里发展去...不出五年...准死...”

☆、还是死青蛙

郝君裔很善良。郝君裔很懒。

两者之间的矛盾在于后者不能顺利实现前者,前者总在道德层面上批判后者。

这感觉有那么点儿像苍蝇妈妈带着苍蝇儿子吃饭,儿子问妈妈为什么它们天天都□□,而妈妈当即就扇它一巴掌让它在吃饭时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就是个定位上的差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人要是非跟自己较劲儿,那就没完没了了。

“我觉得我应该过去搭把手帮一下。”入夜时分,郝君裔避过暑气,醒了。醒了就坐在物资发排台后面的小马扎上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见什么都觉得自己应该过去帮一下。可她真是懒。特别现在身上被端竹扇凉快了,愈发不想动。端竹心想你不如就待帐篷里继续装你的死青蛙呗,反正你能干的事,我一只手都能干全了。但她偏要起来进行一番良心发现的旅途。仿佛她的良心要是再不被发现就会逐渐萎缩彻底消失。

812基地这边离成都不远,多少算个城了。因为是有了812才有了城,所以这城里的人大抵都有些特异功能。比方说,救护站里存着一位被砖头砸碎下巴的老太太,郝君裔起初很担心葡萄糖和氯化钠吊瓶要是都不能及时补充上,她会不会脱水而死。没想等她第二天去看时,老太太正像大象一样,在用鼻子喝水,她的先生痴情地守在一旁,手上捧着几颗不知哪儿偷来的朝天小辣椒,她喝一口水他就往她鼻孔里塞一颗,听她扑哧一声吸进未名区域去,他便充满爱意地在旁问,够辣不?

郝君裔认为这边的人之所以具有如此强悍的生命力,都要归功于核辐射。结果真的发现有个岁来两岁的娃娃,同龄人都在含大拇指的时候,他能把整个拳头都放嘴里有滋有味地吮。

供电尚未全面恢复,工厂区灯火通明的时候,已然幻化为棚户区的生活区仍然一片昏黑。普通的民间救济物资到不了这里,能进来的都是各省用政令硬逼着厂家直发的。厂家命苦,苦不堪言,只好把古董库存都倾囊相授。从而导致捐来的蜡烛外表十分光亮,可都没芯儿,火柴十分粗壮,可都没头,好在灾区人民家家都有祖上流传下的军用ZIPPO,大人把火柴棍堆一□□燃了,支口大锅给孩子们熬蜡玩儿,然后郝君裔就发现了所谓山人自有妙计绝非虚名:缺水,没法儿洗澡,大人就把半溶不溶的白蜡刷到小孩儿背上,等干后啪啦啦一揭,烧背加洗澡,齐活。听说不但特别解乏,还能防止长痱子——善良的郝君裔打心眼儿里感谢他们为自己省出这么多饮用水来洗澡。所以她总是这么干干净净的坐在小马扎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得自己这也该帮一下那也该帮一下。

812这边与端竹之前所处环境简直天壤之别。工业中心城市再小也大,人口再多也稀,死人肯定有,但尸臭味没有。不知哪路部队派了重兵过来,在各个关口把守,进也不准进,出也不准出。把人关着总得给个能活命的环境吧?于是工厂区里的洒水车每隔四小时就开出来,用八四把棚户区中各条道路消毒一遍。郝君裔瞅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拦一辆下来,引到暗处,自己跟司机躲一边抽烟去,让端竹猫到车后边儿,用车里的消毒水当沐浴液,和着几瓶有点儿甜的饮用水好好把自己洗洗——从政的人果然是无论在哪儿都能活得最好。半吨水和两支烟的代价不过一小盒供给志愿者的玉米罐头。郝君裔最讨厌吃玉米。

转眼到九点,端竹站在空空如也的救灾补给台前,把眼睛瞪得像只猫头鹰似的四处打量。她以为郝君裔闲晃一天这会儿总该工作了吧,谁知郝君裔说,这会儿真该睡觉了。

因为没灯加多云,黑暗里任你是北极熊来也只能伤自尊地留下个黑影。郝君裔怕热,一动更热,还没进帐篷呢就开始脱衣服,走到帐篷门口刚好把运动内衣都给扒了。统一配发给志愿者的浅灰色涤纶大短裤挂在她腰上一晃一晃,等她揭开帐篷布门,端竹对着那烛光背影一瞧,别的没多想,赶紧追跑去推着她钻进帐篷好把门关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也不怕让流氓盯上!”再这样下去她年纪轻轻的心脏病就得发。好容易在门内的拉链上扣了把帐篷标配的弹簧小锁,她还是不放心,蹲下身子溜边儿看。直到确定连只刚出生的蚂蚁也爬不进来,这才扭回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郝君裔已经又在地垫上装开了死青蛙。这几天她的四肢被晒黑了,唯独肚皮还白,更像死青蛙。

端竹给她把一会儿扇子,看她身上薄汗消去,便想着伤口确实该换药了。矮个子临离去给她留下伤药和绷带夹板等东西,告诉她在这里用不着刻意隐蔽,端竹一瞧也是,救护站离他们不到百米,人就是大摇大摆走着进去的都能浑身缠满纱布出来——在如此神奇的灾区,当然做啥隐蔽都是徒劳的。遂结结实实把自己的臂伤处理一顿,处理到一半时,委实热得不得了,干脆也学死青蛙打赤膊,省得弄出一件盐津上衣来干着急,还得找到甘草白糖调好味道才能吃。

有上好的夹板就用不着做三角固定,端竹右手扶着左手腕,充分运用左上臂的力量松活肌肉以防它们像郝君裔的良心一样久不发现就要萎缩。此时,由于太久没人给把扇子,死青蛙也被热活了,就着烛火看向端竹赤着的上身,她咽口唾沫,评论道:“什么时候练了一身腱子肉...拿来我咬一口。”

其实只要端竹阅历足够丰富,这会儿就该扑上去把她办了——人在夸别人身材好的时候,往往都是带着欲望的,尤其当这种好身材里隐藏着肌肉的轮廓。腱子肉说白了就是所有肌肉中最富有力量和弹性的部分,比胸大肌臀大肌什么的更美好。没见鸡翅卖得比鸡胸腹贵,猪蹄子卖得比后臀尖贵么?正是这么个理儿。郝君裔不外是稀里糊涂地把勾人的话说得糙了些,换郭敬明和琼瑶来说,这话就得变成五雷轰顶的“真想吃了你”。

可端竹,除了意淫之外,她还真没什么阅历,连言情小说都少看,故而傻乎乎的就攥紧了拳头绷起右小臂上的腱子肉送到郝君裔嘴边,“咬吧。先过过牙瘾,明天我去工厂区找找,看食堂里有没有肉,给你弄一点儿回来。”在胡BOSS的要求下,工厂区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端竹在来路上看见有部队的车往这边拉生猪蔬菜,料想不是供给812基地的,就是供给近郊研究所的。

郝君裔真的张开嘴,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头抬起再放下的功夫已经激出满额热汗,“犊子肉太嫩,没嚼两口品出味道就该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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