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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124)

端竹当时听得惊讶,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呢?

可等得知亲生父亲入狱,大概永世不得超生的消息之后,她仔细琢磨了自己那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这才确定下自己的内心——恰恰如郝君裔说的那样,是磐石一块,坚硬无比——真正的悲伤与快乐都在十岁那年与外婆一道被推进了焚尸炉,从那一刻起,她的坚强已经化为冷漠,无论眼泪还是笑容,若非刻意为之便是条件反射。

所以她的笑才会是单纯得没有杂质的,因为它并不反映什么,也反映不出什么。回想这些年来,能撩拨到她心灵深处,让她真心发笑的,只有林森柏那一家子和曾经的好心邻居们,连郝君裔都不算一个——她很少对郝君裔笑,她只希望郝君袭笑。

“今晚给个牛腱子吃呗...”

此言突然而至,如一道奔雷。端竹受惊不小,眼睛一下瞪了起来。初初她只晓得郝君裔在说话,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经过细细回想,方才知道郝君裔是在跟自己要肉吃。

“你真有那么想吃肉?”她按下心跳低声问。

可郝君裔说完那句之后就不做声了。原来是在说梦话。说梦话都能说到牛腱子,可见她有多馋...想到这里,端竹坐不住了,放下扇子就出门找医生去。

郝君裔在黑暗中睁开眼皮,嘴角露笑,但很快便恢复到死了的状态——只是问句话而已,以华端竹同志的办事效率,一分钟都要不了。而华端竹同志果然不负众望,出门五十三秒之后便提着一袋子密封熟食回来了。郝君裔心里偷乐,继续装睡,可由于装得太努力,她身上又出了几层薄汗。

端竹是见不得她有半点儿不舒服的,在阴暗中看她那鼻翼随着呼吸一闪一闪亮晶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又抓过扇子轻摇起来。偏偏郝君裔把端竹教坏了自己却还善良得很,因为牛腱子而对疼她护她的端竹实施残忍欺骗,她十分过意不去,心潮澎湃之下,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对于一个懒人来说,睡不着是一件很值得着急的事,可越着急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觉得热,越热就越爱出汗。不一会儿,风停了,她听见淙淙水声,心知端竹的下一步动作是要给自己擦身子。擦吧擦吧,反正擦完了比较凉快。她如是揣摩着,渐渐地放平了心态,也不怎么冒汗了。只是这回那毛巾拧得不甚干,端竹一抬手就会滴几滴水珠子,动不动便要冰她一下,不如平时舒服。

擦完脖子和腋下,端竹去换了盆水回来。这次的毛巾还是拧得不太怎么干,甚至愈发地淅沥。凉毛巾的触感从她胸间穿过时她禁不住抖了抖,然而刚抖完,心口处立刻被一阵干燥的温暖覆盖,她没想许多,只觉得挺好。谁知下一秒,所谓的温暖尽数集中到至高的那一点上,轻揉慢捻,意图明显——这就不怎么好了...

☆、师生

于邢晴之后,郝君裔没再交女朋友。换言之,她的身体从林森柏被打断腿那会儿算起,已经闲置了整整一年。至于原因,一来是身边没有看得入眼的人,二来是工作方面一直不得安妥,后来又夜夜都跟端竹一张床上睡,她纵是有欲望,却也不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发情。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今年三十有三,理应是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可因为懒,她潜意识里总认为自己是已经与世长辞,终年都要长眠不醒的,所以在没床伴的日子里,欲望也就跟着长眠了。即便偶尔发作一次,她也懒得做出□□那样费力的举动,故而在这一年当中,除非月事来潮,她一般不会注意到自己还有那套既当不了摆设,也不用装饰打扮的器官,偏偏她又是一贯的月经不调,每三个月能来一次已实属不易,久而久之,那套器官自然要紧跟欲望步伐、抓紧时间偷懒打盹儿——在此之前,它已经安睡了将近百日,若非这几天端竹总以擦身这种方式时不时地提醒她,她估计非得等下回来月经的时候才能想起它的存在,而思绪也大抵只会停留在“换卫生巾真累”这种层面上。

要么,我再受回累,给你找个女朋友吧...郝君裔如是心说,对象是自己腿间的□□——身为一位连月经都懒得来的女性,她总算在思想上勤快了一把。可她这个想法还来不及展开,引起她这个想法的干燥温暖就突然变为了潮湿温暖。这不好熬。主要是熬不好要出事儿。她知道自己的心跳瞒不过端竹,只得将快要出口的□□转化为轻浮语言,眼睛也随之睁开来,“小朋友,想吃奶的话,出门左拐下楼去产科...光在我身上下功夫是没用的,就算立马给我打孕酮也得等好几天才能下奶呢。”

端竹从她胸前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舔舔唇,却又相当严肃地看着她,“睡嘛,装着装着就睡过去了。你睡过去了我才好对你轻薄,不然总显得不太道德。”

郝君裔哭笑不得地扬手捂额,心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报应作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应当应份的,就算端竹某天本相毕露,真把她给那啥了,她也怨天尤人不得。也许活该是要给端竹当实验品的。“趁人睡着了轻薄,更不道德。”她把头一转,神色悠闲地望向窗帘,“不睡了,把遮阳帘拉开吧。”

端竹也就是恨不过她用这种卑劣手段骗吃骗喝,打算小小惩罚她一下,并没有真的想把她怎么样,故而听得这话便起身离去,拉开了遮阳帘,只留一层纱帘遮挡外界视线,毕竟郝君裔还光着,“你今晚可以吃两百克牛腱子。高兴了吧?但你要是光吃不拉,明天就还得喝粥。”说着,她背着手,开始在窗边踱步,希图晒晒太阳,免得缺钙。

动过肠胃手术的人,最忌讳一个光吃不拉。但现在的郝君裔,无论拉屎撒尿都很为难。她光想吃,一点儿也不想拉。所以她已经进化为一位懒得做一切排泄的女性,可鄙视全天下懒人而无愧于心,“那我还是不吃了。想到拉屎我就肚子疼。”她翻身背对端竹,身姿是个赌气的样子,可面容并不写真——空有一副轮廓锐利的五官,却随时随地地保持着无聊表情,仿佛视线所及尽是沙漠,面前人类,全是仙人掌。亏得她长相漂亮,不然谁对着这号人也得倒胃口。

“好,不吃就不吃吧。”端竹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挺好说话的,说完,她脱掉上衣长裤,先跑到浴室里冲得一身湿透,而后只穿了条小内裤走回房中,站到门边的风扇前开始呼啦啦地吹风。

由于要伺候郝君裔,她的左臂没有绑吊起来,仅用防水绷带缠住夹板作为固定。为了不弄湿脑袋,她又把自己的长发挽了个清新松活的半流苏圆髻搭在脑后。如此,她整个人直身垂手地站在风扇扬起的大风里,很像一株挂满了卤牛腱子的文竹——别管像不像,反正郝君裔是这么认为的,于此同时,她的肚里养开了鹌鹑:咕...咕咕...咕咕咕...

端竹竖着耳朵听见这动静,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

郝君裔的刀口因是横向切开,所以不能久侧,不多时便又恢复到仰卧,继续咕咕地在腹中饲养鹌鹑,“你把衣服穿上吧,把我勾得饥肠辘辘,对你又没什么好处,万一我真是光吃不拉,你不还得陪我在医院里呆到天荒地老?刚你有没有问医生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其实她很不想出院受罪,无奈隔壁病房住了个四十出头的局级干部,官儿不大,派头不小,割个阑尾也要霸着特级病房一住三个月——没震的时候就住进来了,震了他当然更不肯出院。本来邻居是什么人也不碍郝君裔的事儿,问题在于这位邻居无论做什么动静都不小:三餐吧唧嘴,总让郝君裔以为隔壁住的不是人而是八百头猪;两觉打呼噜,害这个楼层的护士们不分昼夜地忙于赶回宿舍收衣服;看电视也不消停,时不时会抽风似地大笑一阵,不笑得垂危病人家属上来抗议绝不善罢甘休。

要光是这些,也就罢了,郝君裔自认脾气不错,能忍。关键是每天清晨和过午,他睡醒觉的这会儿,总要与前来探访他的不同女性发生一番超友谊关系。这就很叫人挠墙了。

女人□□,郝君裔听多了倒不觉得有啥。高亢的也好,隐忍的也好,销魂的也好,怎么听都能听出趣味。可男人□□,不叫便罢,一叫起来,听那动静儿,除非被猫抓,还得是抓了又抓,否则决计叫不出那般音效。而她这位邻居呢,也算得上个中翘楚的能人异士了,不但时间持久,兼有声线激昂,动辄更要撕心裂肺嚎啕大喊宛如惨遭屠宰。可怜郝君裔一会儿置身养猪场,一会儿置身杀猪场,日日夜夜与猪脱不开干系,闻着自己身上仿佛都有一股子猪骚。

这不,准三点,随着几声女人的尖声浪笑,那边又要挂牌营业了。

“老爷爷说,你能住院就尽量不要出院。”端竹将一个四十磅的哑铃放在地上、抵在门后,右手握着哑铃横杠,一下一下既慢又稳地做起了单臂俯卧撑,“治好了肚皮还可以治点儿别的,比如肾虚宫寒月经不调。”

一个人若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就不会仅仅表现在心肺功能上。譬如端竹,虽然浑身上下肌肉不多,但每一块都蕴含着与其体积不相称的巨大力量。肌肉间游离程度也很高,平时看着只是个匀称有致的衣服架子,一旦肌肉被运动刺激得膨胀起来,薄皮之下的脉络纹理就会显得丝丝分明,皮下血管也受肌肉挤压,蜿蜒突出,力筋仿佛比皮肉还多——果然没有辜负郝君裔,是一身上优的腱子肉。五香卤水总相宜。白切更好。生吃最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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