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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152)

卖鸡蛋灌饼的地方隐藏在几栋写字楼间隔的小巷子里,是这片儿尚未完成改造的仅有两个区域之一,主要原因当然还是钉子户能量大,次要原因是郝家近年来愁情烦事太多有些顾不过来,之前铁腕的郝君袭尚且不管,郝君裔就更懒得过问搭理。

苍蝇店子肮脏晦暗没有招牌,但列队长达五六米,其间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者众多,“豆浆还是豆腐脑?”左敬言轻车熟路地往店面里走。华端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看看队伍,看看她,“不排队?”

左敬言瞧也不瞧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旁人看起来暧昧横生,俩人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问题地前后脚往里走,“当丽兹卡尔顿和希尔顿的VIP都没有当这里的VIP尊贵,至少不能每天体验到横趟人群的快感吧?”华端竹闻言,顿时觉得左敬言似曾相识。印象里似乎有好几个人都是这种把自己快乐则无旁顾地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可仔细想想,又不太想得出是谁,只好任由左敬言把她拉进了低矮污秽的馆子里。“老板,四个灌饼,两碗豆脑,不要辣椒!”左敬言大方落座,接着平淡着一张脸抬头问了句很让华端竹掉下巴的话,“你要什么?”

敢情这惊人的食量里头还没有我的份儿啊?华端竹的左手四个指尖立正站好默默地从眉上一字划过,最终决定撇弃矜持暴露自己,完成郝君裔教导的“彼道还彼身”,“先一样的分量就好,不够再加吧。”左敬言一点儿不惊奇,依言吩咐出去,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喧哗中还是让老板听见了,看来确实是VIP,而且还是重点照顾的老熟人。

等待上饼的时间里两人默默无语。华端竹看邮件,左敬言看华端竹。

华端竹当惯了低等生物向来浑身都是鞭毛,诡异视线承受得太久也觉得气氛压抑,她在不必要时从来不愿装聋作哑,视线偏开手机屏幕,小清新地绽开笑容,不合时宜道:“左医生,感谢您带我来体验人生,这一顿还是我请您吧。”您不用为了我吃您的这十几块就对我怒目而视那么久,看门口的标牌,灌饼两块五,豆脑一块,我应该能付得起的。

左敬言仍旧维持着左手撑下巴的惬意样子,目光未有稍移,表情也是淡淡如是,似乎华端竹只不过一个透明的虚像,“没事,我请你。我喜欢人前人后都是一个人的人,人品也好,饭量也好,总强过收腰束腹吃两口就说太饱的女孩子,让人觉得虚假。”

老实说,无论郝君裔再怎么损,华端竹还是觉得左敬言挺漂亮的,尤其气质好,怎么说呢,她的语文不是强项,也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要她形容,左敬言有点儿像民国年间那种从高门显第中脱身而出充满了革命气息的小小姐,洋溢着青春朝气之外,还不自觉地留着居高临下的傲气,一定要说人话,就是又中二又傲娇的美。华端竹身上缺这个,所以尤其艳羡。

八个灌饼四大碗豆腐脑一起摆上桌的时刻充满了幸福的意味,华端竹和左敬言连寒暄的功夫都省去,各自埋头苦吃。左敬言显然在吃地摊方面已然成精,一直用右手捋着耳前的长发防止卤汁洗头。华端竹没这觉悟,不一会儿功夫就让长发落了汤,幸而发现得早,不然连白衬衫都要遭殃。

左敬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的豆腐脑也堵不住她那张欠撕的嘴,“我要是你我就把头发剪短,一来你的脸型不适合留长发,二来以你这种对女性身份缺乏认知的生活体系留长发真是没必要,最后,你不觉得留长发很浪费洗发水么?身为一个未成年人你还没有工资养活自己,何必再浪费家里的钱去洗你这缺乏审美功能又妨碍行动的长发。”

每一张损嘴必然都有其触动心弦的本事,像左敬言这种缺德都缺出素质来了的奇葩就更是能抓准要害一针见血。

经济不独立是华端竹长久以来隐忍不发却时常瘙痒的心病,想起长发在训练中引起的种种不便和那些被自己废掉的洗发水瓶子,她立刻心悦臣服地同意了左敬言的说法,吃完早饭就与左敬言分道扬镳,到巷口剃头三元剪头五元洗剪吹十元的小理发店里把一头长发剪掉了,末了还不忘把剪下来的发丝卖给沿街收长发的,赚了三百多块。再回到诊所时恰巧碰到一边走一边往茶杯里吹气的左敬言。

“哎哟我去,你这效率高得惊天地泣鬼神,头发也剪得惊天地泣鬼神啊...这家伙,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想到就会心碎...”左敬言故作大惊小怪地虚掩嘴角,“难看的发型我见多了,但丑得那么有创造性的还是头一回,来,你站着别动,”从白大褂的外兜里掏出手机,左敬言咔嚓咔嚓给华端竹拍了两张照,“多谢了啊,有你这张照片放手机里当桌面今后我走夜路都不怕碰到鬼了。你这脑袋五块钱剪的吧?早说嘛,你给我五块,我给你剪啊。”

华端竹摸摸长度刚及颈边的头发,自己也觉得别扭,就没有反驳,只是很认真地从裤兜里摸出张五块钱来,多一分没有,恭恭敬敬地递出去,“那就拜托了。”

...

半小时后,左敬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下剪刀,对着自己的杰作赞不绝口,“你看,这样才漂亮嘛,近看是个小美女,远看是个小帅哥,要么你别伺候那尊睡不醒的活菩萨了,我把你推荐给我堂姐,你当演员去得了,日后要是你大红大紫,可千万别忘了回来娶我。”说完,她情难自禁地在华端竹头顶MUA的亲了一口。

屋里没镜子,华端竹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却知道自己那张经不起调戏的薄皮小脸又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长了点儿,不过后面就是...什么见面分外什么了...

☆、南无阿弥陀佛

日子在一天阴一天晴一天小雨转大雨一天暴雨转特大暴雨的节奏中很快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由于公事处理不完,林森柏没有赶上师烨裳的步伐,一直拖到十七号傍晚才让苏喻卿订了机票准备飞北京。接下来的一夜当然过得相当激荡,以至于第二天她是捂着后腰猫进候机室的。

“嘶...”林森柏呲牙咧嘴地吸了口气,苏喻卿识趣儿地捏起拳头帮她老板捶了捶腰,林森柏苦着张脸讪笑着回头,“亲亲吾爱卿卿~那啥,我没事的,就是最近比较忙总坐着,腰肌劳损估计...诶?”随着她这一顿,苏喻卿也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后两步之外,看起来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林森柏勉强直起腰,也是一副不太敢确认的样子,歪着头试探道:“端竹?”

来人习惯性地冲她微笑,细声细气声线轻盈犹如蚊讷,“林小姐好,苏小姐好。”正是华端竹。可她不应还好,一应林森柏当即跳退三步,叉腰扎马,手指华端竹,顿时一副痛心疾首要找郝君裔拼命的样子,“哎哟我去!我了个大去!我好容易给你从一颗香菇贡丸养得像个人了!这才几年郝君裔怎么又把你祸祸成撒尿牛丸了?!她是想站出来跟师烨裳比谁的手更潮吗?师烨裳也就是把生物养成死物而已啊,哪像她能把生物养成食物啊!瞧这能耐大的,”她突然振翅一挥,吓苏喻卿一跳,“不行,我要去找她把你要回来!”说完她就炸着两根呆毛要往外走。

苏喻卿看戏的不嫌事儿大,也不意思意思拦一下,只作袖手旁观,满脸随她去的样子。倒是华端竹在林森柏家当惯了小三,日久天长便知道林森柏一旦闹起来就是个像雾像雨像要疯的前奏,以往咪宝瞟几个白眼瞟过去要是还煞不住她的话就得上下其手来硬的了——在这一点上华端竹的优势更明显,赶紧从后拦腰抱住林森柏,任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能松开,“林小姐,不用找的,一会儿你去喊她一声她就醒了。”

林森柏原本没听进去,待得反应过来就“嗯?”地一声前倾着上半生,整个人跟虾米似的弯在华端竹怀里四处扫看,“她在这儿?”

华端竹赶紧拿出面对林钱钱的调调,软腻地哄,“在这儿哦。”一只手臂足以将林森柏牢牢圈死在怀里,另一只便解放开去,她朝空无一人的内室里指了指,“在里面睡觉呢。阿——”她一不留神差点儿把咪宝平时挂在嘴边的话也学起来:阿乖、阿乖...你乖,你乖我就给你...不对,这是以前路过人家房门口听见的,以前不太懂这些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鹦鹉学舌特别快,一不小心就背熟了而已...忆当年,看眼前,与一众同学交流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个在生理卫生课上认真学习性知识的十七岁女性了...“啊,她跟你是一班机,而且是邻座。我有事走不开,到那边会给她配随身助理,但是这一段路就只能拜托林小姐你了。”

本来还在义愤填膺的林森柏,一听华端竹要把太子爷交给自己照顾心里当然一千万个不情愿,她自己还需要保姆呢!否则干嘛带着苏喻卿!但是...有个问题...端竹不是逗她玩儿的吧?打从端竹改嫁郝君裔,她俩虽然没有奸|情之名也没有奸|情之实,但她俩恨不能都把奸|情玩出了新境界,她什么时候瞧见她俩分开过?

“你不去?”林森柏这才发现自己被华端竹抱在怀里,尾椎骨还尖尖的顶在人家耻骨上,赶紧尴尬地脱身出来,自己站直了,很有大人模样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摆,“她生活不能自理的,开那么多天会,你不去她还不得死半条命?”严肃脸。华端竹抱歉地摇摇头,林森柏立刻一声长啸,好在这间贵宾室地段偏门槛高,基本没什么人,否则机场特警就该带着穿警服的警犬过来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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