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只管吃饭。
片刻之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略带担忧地开口:“Richard,你和你的chinese doll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我瞬间抬头看向他,礼貌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詹姆斯,请你听清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用筷子点点秦子默,接着瞪了他一眼,“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叫我chinese
doll。”
二十六岁高龄的我,当不起这么幼齿的称呼。此外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的女朋友是童妙因。我绝对不想让这个洋鬼子误会。
他是雷尼尔的哥哥,以后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旦说不清楚,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想纵使说我跟他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都不为过。
心中,又有一阵一阵的微风轻轻掠过。
当真,当真,当真……
当真,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吗?
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
我眼前似乎又有轻轻的雾气升起。
詹姆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说:“汐汐,你是在开玩笑吧,Richard刚到McGill
University的时候,经常晚上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还放你的照片在桌上……”
“你知道Richard是一个多么沉默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只听他说过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汐汐,不就是你吗?”
“而且,去年Richard回来,难道不是来找你的吗?”他有些迷惑不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做声。
因为他回来,寻寻觅觅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是童妙因。是我的同事兼好友,童妙因。
也许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
我继续低头。
又过了一会儿,詹姆斯似是思索了一下:“还有一句话,Richard几乎天天都在自言自语,但可惜我记不住,你们中国人的话,太太太难懂了。”
我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秦子默紧绷着脸,脸色异常寒冷。詹姆斯识相地闭嘴。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有手机在响,这次是他的。
我微微一震,因为那个铃声,还是当年的那首《上弦月》。
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
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
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
圆在心里变成了感谢
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
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
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
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
这首歌,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已经飘落在我的记忆之外。
我微微低下头去。
打电话来的是妙因。我听到她温和而略带探询的声音:“子默,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就挂断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秦子默起身,“走吧。”
我和詹姆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跟在后面。
走出门,秋夜的空气清冽而凉慡,詹姆斯已经坐进车去了。
秦子默站在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轻声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站在那儿拎着袋子垂着头,对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送詹姆斯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乘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半晌无言。
突然一个冷冷的咬着牙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是要逼我不做一个绅士吗?”说完,他劈头抢过我手上的袋子,扔进车里。
我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固执地站在那儿。
又是轻轻一叹,他走过来打开车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了进去。
一路上,车开得飞快。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车子急转急煞,把詹姆斯吓得哇哇直叫。
我也有点害怕。
很快,到了詹姆斯下榻的酒店,他刚一推门下车,车就猛地开走了。
我在车里都能听到他在外面跳着脚,呜里哇啦叫着什么,但开车的人脸色铁青、充耳不闻。车继续飞快地开着,路两边的建筑物和树影飞快倒退。
我紧紧抓住把手,心里一片忐忑。
很快我就发现方向不对,不是我回去的那条路。
我有些着急,对他叫道:“秦子默,你走错路了,这条路不对。”
他恍若未闻,车继续向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