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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君天下(104)

到了我的情绪,更加得意起来,“没想到?哈哈哈,你当然想不到!”

他的靴底极硬,像是钉了蹄铁的马蹄,一次次用力碾在我背上,单薄的龙袍乃惶惶无能之看货,被戳着的地方痛则痛矣,还凉飕飕

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我朝哪儿有那么贴心,会送你国宝茄玉?要不是父王执意赠你雄珠以作胁迫,本宫倒也乐意看你行尸走肉,孤苦无依地过一辈子

。”

他踩得准,碾得也准,正是从前断了的肋骨那侧,常人背心之处,我的肩胛骨和那根错位的精肉大排随他富有节奏感的靴尖点一下

又一下,劈劈啪啪就要开裂。我咬破舌尖,和着唾沫咳出一口鲜血,无力道:“告诉朕为什么,让朕死个明白,还有……”又一口,却

不用咬舌尖,“你的剑……”那根排骨真的断了,而他的剑尖,正垂在我脸旁。

原石打磨的剑身无论如何没办法像铁器那般光滑,迎着阴日青光,串串细腻的坑洞似曾相识,我的血深陷内里,本应多少有些蚀腐

的石头竟完好无损。他若聪明,此时就应举剑斩下我的头颅,至少换我,定会这么做。

“本宫念你一个女子却有武帝之才,死之将近,就告诉你吧。”他想必是极其得意的,得意得施在我背上的力道都轻了许多,“茄

玉之雌雄双珠有如磁石之阴阳两极,不但双珠相吸,双珠所含的活人真气亦可相吸,除我汐家,再无人晓得,茄玉仅能保一线生机,却

能长久吸纳附体之人内力,离了它,原本死人既成活死人。双珠相遇,持珠之人必有一方殒命,而雌珠气盛性霸,可将雄珠之气尽数吸

纳,本宫看雄珠尚留一息不断之气,想必你未将雄珠喂入翎绮沂体内,仅是间或让它贴身而侍,做续命之用,哼,”他哼的,恐怕正是

我的好运,“若非如此,翎绮沂早就该死了。”果然哼的是我的好运。

大概是我的好运太多,太旺,嫉妒得他忍不住又哼一声,“不过也有好处,能得你内力,本宫下半辈子无需练功了。”

啊……呸!

代我问候你全家老小。

我耐着性子听完他这番逻辑不清,表意不明,次序错乱的话,默默呸了口,心情居然一片大好起来。

他的武艺,他的石剑,他的……通通重要了,趁他不备,我虚晃一式凌空斩劈向他支撑在地的左腿——他左腰有伤,自然敏感,这

种情况下只会收身向左,以防腰口之伤再被撕裂,这样一来,我便无需顾忌他悬在我颈上的剑。

“你!”

他捂着腰口连撤数步,似乎很是吃惊我还能站起来这个事实。

“烂,你应该踩着朕的背往上缩脚才对。”

一地雨水浸透龙袍,星星点点泥渍沾得我满身满脸。刚那一式使得猛了,拧得胸中一根不甚安分的肋骨四处逛荡。左臂上下两处剧

痛足够废了它的功用,我所幸将其背在腰后。想来姿势不错。

嗯,会很帅的,对吧?沂儿。

鸽子

二月雨

银丝寥落,阴湿绵延

日头举,难敌愁云万里

——叁大八人

“银丝……阴湿……”玉千斩读诗词,总能从中读出别样情愫来。

她鼓着腮帮子嘟囔,含了满口油腻腻的榴莲甜酥坐在山柰当归狗肉炉旁,一手持书,一手夹起一块醋酿臭豆腐,筷子朝书比划,“

爱妃,这东西好。”

翎秋恨专心致志地划拉吊炉下的红炭,瞧了眼她捧着的书,又望了望廊台外的雨,幽幽骂道:“你看那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做什么?

读宋词去。”

黄铜吊炉里开始咕噜噜地冒气,大清早的,这味道,与地沟里新鲜的内容物不相上下,亏得玉千斩还能堆出满脸陶醉,认真地凑近

锅边,用力吸一口——还没呕吐。

爱、妃做的,这点小意思算啥?她玉千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年,正是翎秋恨一道活色生香的红烧小羊排虏获了她的心,从

那往后她一凡见到黑炭或生肉就会忆起两人这半生如诗如画的爱恋。她敢放言,这天下,除了她玉千斩,没有人真正晓得外焦里嫩是个

什么滋味!

玉千斩悄悄抬眼去看翎秋恨那被热气烘得红扑扑的脸蛋,刚想提醒这炉火已经很旺了,再旺就要巴锅了,脑中突然闪过“金针刺破

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一句,某夜情形历历在目,她差点把舌头就狗肉吞下去。

“爱妃啊……”这是她特有的语气,重咬爱音,而后两字均靠吐气完成,特别啊字,拖得又绵又软,无论男人女人听了都要酥骨头

的,可爱、妃哪儿是肉体凡胎,她等着,刚好灭灭欲火。

翎秋恨看也不看她,“思想有多远,皇上就给本宫死多远。”

对了对了,就是这种调调,她就是爱听爱、妃这种深情款款的调调,怎么听怎么像莺啼,怎么听怎么像仙乐,听了十几年也不曾厌

倦,反而有越听越上瘾之势,实在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玉千斩无辜笑道:“朕只是想问爱妃为何今日起一大早给朕做这大桌早膳而已。”放在平时,翎秋恨哪儿有这等闲情逸致,不把她

赶去做早饭就不错了,让她坐等吃闲饭?想都别想。喵——“啊!爱妃——啊、啊、啊——玉环!”玉千斩抖着双手,大张五指做着停

下的动作,别过头,闭起眼,不敢看自己的宝贝黑猫耳朵被拧的惨状,“爱妃,爱妃,朕不对,朕有罪,朕多嘴问话,朕活该挨捶,你

打朕,用鞭子狠狠抽朕,用滚烫蜡油滴朕,用金环大刀削朕,朕要哼一声,你只管罚朕当众作检讨,当街跪搓板,总之,总之,”玉千

斩要哭了,薄唇抿成个一字,细眉纠成个八字,俊颜掩去,剩个坨大的衰字挂在脸上,“总之你先放了玉环吧——它老了,不如年轻时

经折腾啊!”

趴在翎秋恨膝上的长命黑猫,跟玉家姓,单名一个环字,已经活了快十五年。有所谓,人老精,猫老灵,在翎秋恨面前,玉环硬是

比玉千斩还狗腿,耳朵被人不轻不重地扭着,舒服二字乃天方夜谭,换别的猫早一爪子招呼过去了,可它喵一声过后立马扭头去舔翎秋

恨的手,边舔边细声哼哼,好似翎秋恨是在给它抓痒般。

翎秋恨将黑猫丢还给玉千斩,吓得玉千斩一脑门子汗,赶紧倾身去接。

“这二十来年,本宫总觉天卦有异,却不知何处失常。先前,本宫与同门无论相隔多远,事隔多久只要设坛卜的是同一人,同一事

,便从没得过反卦,可自入洛宫不久后,本宫的早卦屡次与同门所出卦象相左,且每次都是他们出的晚卦应了果。” 众所周知,卦是

越卜越不灵,同一事的头一卦应是最为灵验的,绝对没有早卦不灵晚卦灵的道理,“昨日珞尹传书,言有一奇象,希望本宫回一趟凌霄

观。本宫打算今日启程,皇上没意见吧?”

“没没没,朕对爱妃是一百个支持,爱妃说走,朕必鞍前马后,一刻也不耽搁。只是,”玉千斩揉着玉环被捏的那只耳朵,有些闹

不明白,“爱妃乃我洛国卦师,尽占天时地利,按理应手握先机,悉洞天机才对,这些年来,爱妃为我洛国出的卦,无一不应,无一不

确,朕……斗胆向爱妃求解,异相之卦,所问何事何人?”

玉家历来尊崇法道,开国一始便四处搜寻负誉卦师,不惜举国之力笼络各处高人,是得以成就惊云,天青一脉法道名家,到翎秋恨

这代,开坛之时,架坛之处均是无上之选,像翎秋恨这等盛名久负的卦师,错卦已是无法容忍的存在,何况反卦。

却是难得的,翎秋恨没像往常般一巴掌止住玉千斩那些多余的好奇心,只若有所思地望着廊外雨幕答到:“仲景之事,仲景之人。

”玉千斩了然点头,知晓此行目的并非如翎秋恨说的那般简单轻巧,于是为了打起十万分精神,她又吃了两碗米饭,三个大糖包,半锅

狗肉。

一只翠头黑尾的信鸽降落廊台外墨绿龙柏之上,急急梳理它被雨淋湿的羽毛,那副慌忙样子入了翎秋恨的眼,逗得她不禁前倾靠向

潮湿的廊栏,想将它看仔细。

价值千金的极远程信鸽,金环银筒,闷骚得很;南向北飞,亟不可待……

去往仲宫吧?翎秋恨猜。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一炷香时间不到,它便惨死在了仲宫上空,准确地说,它是在沿着仲宫中轴线飞往启德殿的过程中,不幸

经过两个坏人,就此酿下悲剧——

汐蓝桦见鬼似地看凌绝袖从地上爬起,除去个短促的“你”字,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本以为适才那番打斗必已耗尽了凌绝袖所剩无几的内力,重伤了凌绝袖不甚单薄的肢体,而且他确确实实地听见,也真真切切地

感受到凌绝袖胸腔内肋骨的碎裂。自己腰内皮肉伤口与凌绝袖受创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怎会有人在如此创伤下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站

起来?

要光站起来也就算了,他不至于掉下巴,关键是凌绝袖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背过一只手去摆造型,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更过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