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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君天下(106)

“幸亏你养在仲宫的奸细都是些守门守窗的兵犊子,要是你收买厨娘,朕的皇后可就死得冤枉咯,一世英名毁于嘴馋,她要哭的。

”常言道,得意必须忘形,这下,终于轮到她变话痨了,“就凭这点,朕也该耍一套好枪与你,以谢你不杀之恩。”

汐蓝桦备了或死之心而来,即使当下情形对自己有利,却也清楚凌绝袖驽智愚勇当世无人可比,是决不敢掉以轻心,他知碎魂枪厉

害,嘴上倒不如软:“黄毛丫头,除去贫嘴,还会什么?”

凌绝袖装天真,脑袋歪着,捏嗓子道:“你猜猜?”

突地,她两眼一眯,施迷踪步法,碎魂枪急闪三路,挟开山劈地之势,照着汐蓝桦下盘就是一顿招呼,逼得汐蓝桦招架不及,匆忙

退却,其间意欲出剑反袭,无奈重剑所及难敌长枪,只得笨拙地四处躲闪。

“好玩吧?”凌绝袖抖落一身雨水,挑枪立定,抽空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鬓角发丝,“朕的碎魂枪法还凑活?”

汐蓝桦被人逗狗似地赶了一路,满腔窝囊气正不知应往何处发泄,话茬到此,恰好借题:“狗屁!你这哪门子碎魂枪!明明是野路

货!”碎魂枪二十四回环,均是攻守兼备的闭合套路,哪儿有像她这么鲁莽的,一味进攻,徒然弄满地飞沙走石。

可怜皇宫上好的青砖,竟被她一枪一块揭得四处飞扬。

“野路货?”凌绝袖嬉笑反问,怪异地举头望天。

几个巨雷轰下来,震得身旁两座宫殿也蠢蠢欲动。

她静默着,等待雷声停下,再回神,还是不正经的脸孔,却已换了阴沉的声音:“无人见过朕的碎魂枪法,你又如何晓得朕用的是

野路货色?”

城门处的交战,由于兵力悬殊,在两人纠缠之时便见了分晓,浓厚血腥气味团围而至,凌绝袖却故作不知。

“你明知朕取得信文,只要还惦记着沂儿的安危,便杀你不得,为何还阻止朕取信?”她一步步逼上前,保命长枪反像累赘般被拖

在身后,“是活腻味了,还是你尚有后手?”

事实仅在咫尺,如果她学会了善待自己,就能看到。

汐蓝桦原以为滴水不漏的计划,眼前被人粗鲁地拆了个七零八落,自然明白自己每多说一句,都是在解锁于贼,干脆牢牢闭上自己

的嘴,圆瞪着眼,警惕着朝他靠近的人,运气上剑,伺机以动。

杀声近,随滚雷一同震颤着厚墙深宫。道道闪电撕开浓云密布的天幕,劈向直立在宫殿之顶的乾坤针,激得生铁杵具铮铮作响,一

派地府般的景象,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汐蓝桦冷不防从下往上撩起一剑,迫使凌绝袖从自己身前的危险位置撤开去,紧接而来的是他七七四十九式杀招融成一路的犀利剑

章。凌绝袖左身创伤遍布,单手枪使得并不得力,但仍仗着深厚内力硬拼重重剑气,并未落下风。

横枪挡掉凌空重劈,她欺前几步,鞭腿向汐蓝桦尚未落地的身形,杀了个回马枪,汐蓝桦也趁她站立不牢之际,翻身返肘,大力一

击,恰在她颧骨上,凌绝袖吃痛,条件反射地要就着侧倒之姿将枪头插进汐蓝桦喉间,眼角余光扫到西侧启德殿屋顶,立刻变刺为勾,

将汐蓝桦一整只耳朵剐落在地面浅积的泥水当中。

凌绝袖惊魂未定,捂脸道:“太子爷,你什么都能放弃,又什么都不想放弃,如此纠结,还不如乖乖交出茄玉,让朕医好沂儿,收

了汐海,封你个诸侯王活得舒坦。”个劳什子的“莫沾死气”,害她差点崴了手。

汐蓝桦脸旁正淙淙往外冒血,冰凉雨水浇在淋漓伤口上,更是将那快生肉冻得僵痛,他听凌绝袖喊他太子爷,立刻敏感地答:“你

以为本宫还会让你套出话来?”

“朕自然有办法让你说。”

可惜宫中有内贼,有敌军,启德殿又只剩洛莫双雕和四使在守,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

咬了牙,她夹枪肘内,虚晃一式横扫千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枪头顶到汐蓝桦持剑的右手边,趁他挥剑格挡之时急调枪式朝向

己方,一个低身,枪头掠过她的头顶,恰巧厘去了来袭剑身,回旋枪柄击伤汐蓝桦的后脑勺,而她也在汐蓝桦顺手拈来的一记膝击之下

又损失两根肋骨。

两人此番受伤部位各不相同,表现却极为相像:双双放开对方,忙自己的事。都是很怂的样子。跪地呕吐。

汐海尖兵冲到内宫,却没有来救他们的太子爷,而是直奔启德殿方向。

凌绝袖摇晃着站起来,腥甜锈味灌得满口,左半身扭曲地耷拉着,脸颊上还有块幼儿拳头般大小的乌青——她这辈子头一次被人打

得那么惨。

但为了翎某人,她自认,就是再惨些也无所谓。

啐掉一口红汁,凌绝袖强忍了疼痛,依旧痞子样,勉强笑道:“朕要去收拾你的虾兵蟹将,你来不来?”一身几处伤,既没面子又

没里子,说实话,她真的很不愿意就这样出现在翎绮沂面前。“不过朕奉劝一句,你肚子上那么一大堆洞,还是别乱跑的好,当心毛肚

腰子都颠散了卖不出好价钱。”她并没想到汐蓝桦的毅力绝不仅止于此,或者说,她忘了,汐蓝桦身体里几乎满是原属于她的能力,即

便他没有练成啸冰刺或绝心决中的任何一种,他的增进与她的缺损合二为一,对她而言,是不小的威胁。

话尾,又逢电闪雷鸣时,青锋突至,剑气与雨水同时洒在她喉间。

画着倒八来袭的剑章,明明应该是唯有碎魂枪才能有效施展的路数,重剑舞起来却一样虎虎生风,令人心惊胆寒。

相对她小小的猖狂大意,因果惩罚来得并不算轻——皮薄柔嫩的咽喉处被剑气拍中,开始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红斑,渐渐晕化开去,

紫色的血痕张牙舞爪地从几近透明的皮肤中清晰现出,很快顺着脉络方向爬上了耳根。

以气伤人,正是碎魂枪法的精髓。

凌绝袖终于确定了这件她最不想知道的事。

急起空穴疾风般的旋枪,她甚至没有手去捂起脖颈上慢慢渗出鲜血的伤口,势均力敌的交锋,没有后发制人这种事,慎步琐行,无

形无力的相同招数能做到的仅是控制身前方寸地域不为所破,十几个回合打下来,她直被逼退到升旭殿侧边的墙根处。

为了封锁凌绝袖的退路,汐蓝桦噌然跃起,“殒魑星!”他忽地大喊一声,执反手剑斜愣向下刺向已抬枪欲挑的凌绝袖。

碎魂枪法,如今看来,也可能是碎魂剑法,分破军,断马,斩将,离魂,破魄,陨星六大杀路,破军、离魂为旋挡式,断马、破魄

为劈扫式,斩将,陨星为刺铡式,六大杀路之下,又分四支去势,如自上而下伤人取命的陨星,四支去势分别为铡头的殒魑星,铡肩的

殒魅星,铡腰的殒魍星,铡腿的殒魉星,虽然名字都取得矫揉造作,招式倒干脆得很,一路终了,必有所得,魑魅魍魉,顺次而落,逃

得了脑袋,逃不了脖子,四支去势一气呵成,杀机无限。

陨星需靠斩将去封,凌绝袖做出挑枪突刺的反应正是由于汐蓝桦那声多余的报招,但她由于太久没练过碎魂枪,本该使斩豹将的她

早忘记斩将豺狼虎豹四支应从何用起,待她反应过来汐蓝桦的目标不是她的头颅,而是她的腰腹时,握枪的手已不自觉地使出曲身支挑

的斩虎将,饶是背后墙壁帮忙,牢固的三角型区域既保护了她,也瓦解了汐蓝桦的诡计,汐蓝桦苦无对策,又恐长枪刺伤自己,只好捣

剑向碎魂枪,借着反弹力躲闪向一旁——此举常言称之“聪明反被聪明误”——面对肢体有缺,实力相当的敌手,密不透风步步紧逼的

近身搏杀方是上上策,若是没有这投机取巧的一着花招,他当能把凌绝袖打得最少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他这一闪,失了良机不说,更平白赏给凌绝袖一个富丽堂皇的戏台。再借墙壁之固,尝过濒死绝境滋味的凌绝袖绝无仅有地狰狞

了俊颜,撑后挺身扫枪腾跃,刺劈斩撩样样都来,阴柔身段始终靠力打力的推势停留在半空,示威似地将碎魂枪法起承转合天衣无缝的

形与气之精妙发挥到淋漓尽致,汐蓝桦心知她是动了真格,再不逃离她的攻击范围即便不死也剩不下半条命,只得用上破功大法,冒着

被戳成马蜂窝的风险悻悻倒地,连滚三圈,从凌绝袖犀利繁密的枪雨中抽身,奋力跳上升旭殿顶。

出于痛打落水狗的人形野兽劣根性,凌绝袖理所当然地穷追不舍,二十四道大菜一轮吃完再来一桌,冷热汤粮的上菜次序吃腻了便

换个秩列,随心所欲的乱章用在同样是创伤累累的汐蓝桦身上,愈显锋芒,她表演得尚未尽兴,汐蓝桦已被累得气喘吁吁。

叫斯文扫地的是,她趁汐蓝桦费力抵抗还击无为之时偷偷聚气,舍虚脱之虞,硬运起绝心决十层功力。莹莹蓝火刹那间像要把漫天

雷雨也焚化殆尽,惊得汐蓝桦连当下唯一能动的东西,嘴,都忘了该怎么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