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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君天下(118)

爱妃,爱妃……

十五了,快回来逼朕吃茨菰。

报——

玉千斩从双臂与双膝环起的幽暗领域中抬起头来,自知面色憔悴,要想回复红扑扑粉嫩嫩水灵灵,只能动手拍拍。

遂有掌嘴之声。

“圣上,探马报凌绝袖已至仲营,只他一人,并不见龙翼骑军与仲景女帝。”禁军首将血惮不知到哪儿去沾了满身黄泥,邋遢得叫

玉千斩不由得心疼起他脚下那张价值连城的貂绒地毯来——她奢侈绝不代表她大方,连上战场也要带着的貂绒地毯,是爱妃喜爱之物。

她真的很想很想把血惮推出去斩了,无奈还得忍住。先皇言,卸磨方可杀驴,如此一来还得留他一辈子。

就……踩吧踩吧。玉千斩别过头去,以示眼不见为净之意。

“那妖孽终于来了,三军只等她一人,架子真大。”来了便好,无论最后是生是死,也强于在此枯坐苦等。她性急地要一个结局,

才不管翎绮沂来不来。

“整军,拔营,全线压至三角界。”

血惮跪退,玉千斩起身更衣。

三角界因三角碑得名,一度因三国守兵防备他国偷袭洒下的铸铁脚钉脚铡而盛产三脚猫,三脚马鹿,三脚大蠢驴,是又称三脚界。

她这道圣旨一下,三角界所在,唳河谷的猎户们要哭了,传说有一群懦弱的已经哭了——四十万仲军,二十五万洛军,十八万汐海

军,八十几万口人屯聚一方鹰隼满天射不着,豪猪遍地惹不起的贫瘠地界,毫不体谅这种野蛮的行为会惊跑那些无辜可爱的小动物,也

就是猎户们期以养家糊口的猎物,你叫他们怎能不哭。

褪去寝衫,玉千斩从盛盘中取了龙袍来,利落套上身,对自己随手打出的蝴蝶结相当满意。

“也不知道那个瞎子没了沂儿~在身边,要怎么穿衣。”

玉千斩彼道还彼身,学凌绝袖唤沂儿时那甜糯绵长的语调,自言自语。

没错,她就是在幸灾乐祸。谁让凌绝袖总找各种理由埋汰她!跟这种人打仗,她才不会心慈手软!除非那妖孽能救回爱妃,她才会

稍微考虑一下轻饶之事……呃?!不对!

“朕的爱妃朕自己救!”她义愤填膺于无人行帐中,说得好像谁都好想去替她救一般。

第二日午饭前,洛军到达三角界时,从山头上已能看见仲汐两股大军各自占了有利地势,正剑拔弩张地对峙于百里沙场。玉千斩无

奈摇头,直道此二军心急:就像打麻将,三缺一,何以尽兴?却忘了自己其实只是被人无辜拉入漩涡的可怜虫而已。

人家两个主角唱对台,本就不该关她什么事,如果不是她疏忽地放爱妃独自入关,现在定是别种境况。

唉……可惜再说什么也迟了。

“那瞎子呢?”死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人影。

即使在远处,那瞎子也是极好认的,玉千斩一直这么想,瞧那小身板,像一捏就能死了,骑在马上,简直是用她在衬托马的威武,

远远看去像只蝼蚁的,才会是她——脑内杜撰而已,她可真没见过凌绝袖临阵行兵的样子。

血惮换了素净衣衫,从侍玉千斩马旁,听她问,答,不知所踪。

“啥?她不来,朕的爱妃怎么办?”玉千斩几乎要跳起来,立刻拍马而下,几鞭奔穿洛军兵防,不要命地朝山下跑去,急得多达万

数的洛国禁卫也只好牵了骑兵的马,扬鞭跟上。

凌绝袖啊凌绝袖,你就不能让人省心一回?

玉千斩救人救烦了,牢骚在所难免,同时,将希望寄托于凌绝袖的缘由,令她几次意欲挠墙——不是她无能,也不能说她不努力,

只是老鬼拒绝与她交涉,而已。

即使她开出黄金百万两,良田数千顷的诱人条件,他也还是不肯松口。

洛国最善刺探的信使,去了又回,在洛汐边境周转几十次,为了埋纸条抠纸条,挖了二百多个坑,带回的还是那几个该死的字,战

前示。

战前示,战前示……玉千斩愤而拍桌。

你掉的什么书袋!欺负朕不精仲文么?神马东西!

以汐海一己之力,断然难敌仲景,这点,老鬼明白,即使对汐海,他也不过是拿了老皇帝在手,称不得有十全把握,凌绝袖那人,

要真发起痴来,全线压上,恶狠狠围攻它驻兵主城七八天,他绝无胜算。所以要拼上洛国,至少要拼一个洛国冒然兴军不得,才能暂时

缓了重兵压制下的汐海之围。老鬼不是将才,仅是庸人,然活得百年之久,早把人心摸透,哪有不晓其弱的道理。一计落空,翎绮沂被

护得滴水不漏难以下手,幸好,翎秋恨心高气傲总掳得。此恩泽四方,媚君惑国,尊师重道的女子,实为绝佳筹码。且不论她曾为仲景

公主,也可不论她身为洛国皇后的身份,仅需看她多次救凌翎二人于水火的这层恩情,就算凌绝袖撇得她性命,翎绮沂也决舍不得。有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几十年同门交情在他手中,他何以弃之不用?

羽人良驹,上山不难,下山容易,只消片刻玉千斩已得立马界碑前。盯着不远处纵横摆开,难觅尽头的两军战阵,她心中不知为何

突然静了下来。

汐海那边是可以想见的凌乱布阵,枪炮步骑弓一列排开,毫无章法可言,兵士一个个就像是随意从圈里牵出来的牛羊,不是垂头丧

气,便是左顾右盼,军心涣散可窥一斑。罕有的是,汐海阵线铺陈数里,却仅见汐海军旗,并没有立起主将旗帜,此乃主将尚未决定,

或御驾亲征之态。

御驾亲征?玉千斩挠头。

汐青俨是曾经二十四国中众所周知的无用皇帝,与他一比,凌绝袖便算还有可取之处了,人家理不得朝堂,至少还打得了仗不是?

汐青俨连这都做不到,成天庸庸碌碌不知在忙些什么,偏还既不好色又不好赌,乏善可陈,又乏恶可数。

您老人家要是披挂上阵,我们凌大小姐可就大省心了。嗯……说起凌大小姐,凌大小姐究竟死哪儿去了?玉千斩翘首以望,只见仲

军这边乃是排了重在防守的锲型阵,弓弩在前,火炮在后,步骑联排,一杆林字黑旗插在阵前,几员大将张扬跋扈,横刀立马于,声势

甚为浩大,连她都不由得羡慕起凌绝袖来。

瞧瞧人家这阵势,再看看自己那几尾小鱼,唉……玉千斩头一次在国君这个位置上,觉出丝丝惭愧滋味。

——别看凌大小姐痴愣,兵权人家是一刻也没放松过,重武轻文谁说成不了盛世,不过是她做得有些过了而已;也别看凌大小姐残

暴,滥杀归滥杀,有用的人家可一根汗毛都没不动,洛莫之忠,林不怀之勇,绝非高官厚禄能买;再再,纵然仲景内外十年战乱不休,

然反军终不成气候,何以?除去界凌院兵力压制这条坚固锁链,剩的,定要问官儿们。仲景十几年来,渐入怪境:文官软弱,武官繁忙

,皇帝欺民,官不欺,一人欺,强于众人欺,除去征战之时,百姓尚有喘息之隙。收敛的钱财不是皇帝一人在花,也不是贪官在花,征

去的兵,死了就死了,认倒霉罢,没死的也就身强体壮地回来了,杀鸡宰牛庆贺了事。百姓对利弊尚有权衡,嘴上骂着,心知肚明。

如此,一枝独大,拉帮结派,党羽祸众之事,官儿们要不没胆,要不没空,朝野上下虽平庸,却平衡,此为稀罕之一;坊间巷尾怨

声载道,却未到饿殍满地仓无斗米之绝境,饿不死,反必死,骂归骂,伏归伏,热血青年心中就是日夜担忧会被强征壮丁,平日里还是

犁田的犁田,卖盐的卖盐,遂人嘴如刀尖,人心如化境,此为稀罕之二;由于军中实行选拔制,通过各种比试者可入界凌军,除了兵饷

比外编军高一些外,打仗时排头步兵均是外编军,是以被征入伍之兵,均时刻惦念操练,以期在未上战场之时,便入得界凌军中,避免

仓促死亡,所以战事越是打得鬼哭神嚎,损兵折将,仲军中内编的界凌军便人数越多,战力越强,此为稀罕之三。

此三稀罕,均为临界,宛若百斤秤砣一线牵,难得凌绝袖十几年来把握得分毫不差……

回望凌绝袖为人,玉千斩转念,或者……一切都是凑巧?

她凌大小姐可没有这份能耐。

对了,还有幕后大老板。

总之,并不都是凌绝袖的功劳。

反正,朕也不差,否则爱妃早跑了,嗯,嗯。

玉千斩早就擅自将凌绝袖作为潜在情敌看待,脑中胡乱纠结一番后,还是选择了肯定自己的价值。反正她从来也不是自卑的人,只

不过“惭愧”这种滋味她太过陌生,所以才自动自发地纠结起来,纠结的结果——她还是那么没脸没皮地认为自己英明神武,举世无双

,天下第一。

倒不如不纠结。

“老鬼有信传过来吗?”

血惮答,未有。

玉千斩又陷入左右不是的境地。

不情

疼,疼,疼……

凌绝袖捂着自己身上,原本应该长满,啊不,长着手臂的地方,用力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