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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君天下(68)

九年间,界凌院铁骑踏过大大小小的国家共计十七个,将西至梵国,东至洛国,北至灭厄,南至汐海以内的大块沃土纳入囊中,也

对被占领的国家实行了森严的附庸管制。

若说还有什么事能叫仲景百官头疼,那必定是他们的倒霉皇帝——凌绝袖一日一日变得嗜杀,起初这种倾向还只是表现在对战之时

,越到后来,她干脆连战俘信史都不放过,非要杀得浑身浴血,精疲力竭才作罢。

“来人。告诉他们,朕不接受,让他们好好备战,等朕心情好的时候派兵去打。”求和书被她丢到阶下,来领命的内侍立刻将它们

收了去,自己也迅速离开。

受降比打仗荣耀,可她偏偏受不了这份荣耀,因为不识哀乐的她在荣耀中看到的只有虚伪。相比那些假惺惺的臣服,她更喜欢从附

庸国百姓嘴里听见哀嚎怒骂。如若没有这些,她就失去了征战的快意,也就失去了唯一能够去享受的感觉,重归记忆空无的麻木。

现在的她,闭上眼睛就是黑暗,所以梦中也是黑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那些曾经支撑着她的斑斓幻境,早已如洗过太多遍的

衣衫,渐渐退去颜色,最终破碎。

“若是不打仗了,朕会是什么样子?”

“不打仗了皇上还是可以治国安邦的。”洛莫一如既往,站在凌绝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有时无聊的紧了,就掏出个熟鸡蛋剥了皮

削着玩。

“莫儿真的认为朕能治国安邦么?”

洛莫其实从没想过凌绝袖能够有朝一日安顿下来坐在朝堂上治国安邦,所以听凌绝袖问她这句,心里不免着慌。

这个皇帝,若不打仗还真是没有什么用处,记不住事的人哪儿来的资质去论断安邦大计。

“洛莫不认为。”

凌绝袖似笑非笑,点点头,阖眼拂袖:“替朕交代林不怀,年内拿下汐海,朕过两日就入住校场。”

“是。”

洛莫得令,刚要往外走,突然又被凌绝袖叫住:“莫儿。”

她只得闻臭知屁地站定回头,苦着张脸截断凌绝袖欲言又止的支吾:“皇上打汐海是因为汐海乃仲景以南濒海以北最大的国家。”

烦死人。

即使她早知道凌绝袖的记忆只能维系在两日之内,但每次整兵前都问她一次也太过分了。

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就别打,打到最后连七品县令也要被派去当督导官实在没意思。

“抱歉……朕忘了。”

凌绝袖挥手作“一会儿见”,从椅角处掏出个背着洛莫窝藏的水煮蛋,在龙椅上轻磕几下,剥皮,往嘴里塞。

就在这时,殿外近卫呈上十万火急报文一封。

报——

洛莫例行公事地接过报文交给凌绝袖,再次抬脚往外走时,又听见凌绝袖叫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 猪脑袋么!?

猪脑袋都比你的好用!没完没了你是要怎样!

“莫儿,什么是回魂茄玉?这国说若仲景肯与它百年共处,它便献上回魂茄玉。”

蛋黄好噎。

凌绝袖抓起皇案上的酒坛子,边牛似地往肚子里灌,边一头雾水地瞄汐海求和书。

洛莫没听说过这种奇妙的东西,但“回魂”二字像顽皮的孩子般揭开了她多年来层层盖牢的愿望,于是洛莫打起另一把算盘:“臣

孤陋寡闻,尚未知晓茄玉是什么宝物,但皇上不如先应了汐海,待征得灭厄后再作打算,毕竟国常在,宝常稀。”

凌绝袖想象力匮乏得很,提到宝,马上想到珍珠玛瑙。“朕要那些只能看的东西作甚?”

“万一茄玉能令皇上晓得喜怒哀乐呢?”洛莫问。

……

沉默半晌,凌绝袖突然高举双臂,起身挣了两下。

“打灭厄!打灭厄!告诉信史朕答应汐海,让它们赶紧把那个什么鬼东西给朕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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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千斩气疯了,在洛莫面前兜转十圈后终于憋出个屁来。

“汐青俨你这王八蛋,朕当年满世界收茄玉时又说没有,现在人家打上门了,怕被灭族,就自动献身!早知道你是这副样子,朕也

穷兵黩武大军压境去打你一顿!”

财力可怕,武力可怖,她怎么当初就没想到这一出呢?若早早打了汐海这个邻国,她那爱、妃也不至于愁眉苦脸一年多。

“凌绝袖没事吧?”

玉千斩突然想起茄玉的事光她一厢情愿没用,凌绝袖若如往常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就为小美人做得再多也没意思。

这五年来,她韬光养晦,已经很少去骚扰凌绝袖了。但陆陆续续的总有关于仲景昏君的非议传到她耳朵里,再则这几年来龙凤楼进

帐一路狂减,足见仲景在战时税制下多少有些民不聊生。

“杀战俘喜欢掏心挖肺,洗完澡不晓得穿衣服,上早朝基本装聋作哑,如果这些算没事的话,她就没事。”洛莫一身男子装扮看着

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不耐烦玉千斩打死也不说正题的性格。

“让她无论如何在三日内弄到茄玉,然后去信都找朕,”难怪爱妃说天象有变,急招了旧时同门,连吻都没给她一个就赶回信都,

敢情是这么码子事,“你的郡主能不能回魂,一看天,二看时,三就看你了。”

原本洛莫还在翘脚看斜阳,听完她的话,顿时一跳三尺高,额头上青筋突爆,你你你,你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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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洛宫以待异域国君之礼,将赤色长毯由洛宫内一直铺到了信都城门口,并派出御用乐班舞班夹道鼓乐起舞。洛国百姓并不

知谁人到访,只晓得又可以热热闹闹地过一天,于是将自家店面披红挂彩装点得当,自己也盛装打扮,熙熙攘攘站在路旁瞧稀奇。

玉千斩妻命难违,难得一次黄袍加身,乘上御辇,亲率禁卫军数千人立于城门之外迎候凌绝袖。

日上三竿,玉千斩看时间差不多,远处烟尘也滚滚而近,便挥手让人鸣礼炮。

百姓听炮响,又看十几年不归朝位的皇帝拿出如此大礼迎客,纷纷涌到路中间,从城门处往外瞧,都盼着能瞧到华美大气的皇室仪

仗。

但谁也没料到,如此盛典,迎来的只是几十骑黑马,马上之人,除了领头的那个穿黄衣服的还有点看头之外,其余皆是凶神恶煞如

刽子手般的骑卫。

“朕不是告诉过你要皇室仪仗么?你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人来?”

玉千斩一见到凌绝袖便咬牙切齿地问,声音还不敢太大,生怕别人听了以为自己来迎的是个假皇帝。

“又不是打仗,带那么多人来干嘛?朕的兵都去灭厄了,没空。”要不是洛莫嘴皮子都磨薄了劝她来,她还不想来呢。

又要穿龙袍,又要带玉玺,还得焚香沐浴,简直比攻城还麻烦。

玉千斩随便抓了匹马,跨上,来到凌绝袖身边,两人低头附耳说起悄悄话。

“洛莫没告诉你是干什么来的么?”

“没。”凌绝袖无辜地看了眼洛莫,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

洛莫仰头看天,闭眼无奈道:“说了,她忘了。”

哦,好像是说过。

凌绝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却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救人。”玉千斩几乎能咬到凌绝袖的耳朵。

凌绝袖脖子缩了三寸,倾身向后,不可置信地望着玉千斩:“朕杀人都没够,救什么人。”

“她已经被你杀过一次了。”玉千斩拿吓小孩的语气幽幽地说。

“没死?”这下凌绝袖就更郁闷了,居然还有人能被她杀一次不死。

玉千斩声音更小:“死了。”

“那还能救?”她压根不想救什么人,也几乎快想不起玉千斩这号劳什子了,幸好玉千斩就是不露面也会让人送些信给她,这才让

她持续记忆着“洛国是友邦”这个事实。

“只有你能救。”因为你体内留存着她最后一口气。

“可我为什么要救?”

玉千斩晓得她会是这样,倒也不激动,只慢悠悠地提醒她。

“因为她是你不记事的理由,是你开始打仗的理由,是你不识喜怒哀乐的理由,是你身上所有疤痕之所以留存的理由。你活着,就

是在等这一天,否则你也没有了活着的必要,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稚儿有什么区别?稚儿都比你强,人家至

少不祸国殃民。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往事吗?告诉你,你的往事都在她那里,她死着,你的往事就再也回不来。你可以说你只要杀戮就够

活命了,可等你占光占尽了他人国土,杀光了他国百姓,你还能享受什么?自杀?你自杀过不止一回了,全是为了她。由此可见,你生

是为她,死是为她,活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魂……”

凌绝袖脑子已经够浆糊的了,被玉千斩这样滔滔不绝地一顿唐僧式轰炸后更找不着北,只得乖乖任玉千斩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策

马进城。

别时

下了地宫,凌绝袖最先看见的便是一副铁铸的棺材,上书古字“生棺”,棺材四周还有许多类似冰晶的东西,凌绝袖刚准备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