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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110)

内侍省闻讯,立即上奏,称白谔逾制言事及找密院官员陈述,乞求逐他出宫,去偏远处监当。赵佶迅速批复,编管白谔于五百里外的唐州。

曾布认为处罚过重,至帘前劝太后稍加宽贷,太后道:“老身本不欲施行,但皇帝执意如此,也只好由他。”

白谔虽遭贬逐,但请太后提前还政的话题已开始在士大夫中流传,亦有越来越多的人赞同,千百双探视答案的眼都炯炯地盯着帘中的太后,令太后如坐针毡。

白谔遭贬后,赵佶宣布蔡王与定王不令从灵驾西行,对众臣称蔡王自请留下侍母疾,圣瑞宫甚喜,因她本就不愿儿子远行。

然后对圣瑞宫的软禁,也悄然解除了。

蕙罗原以为郑滢会因圣瑞宫之事询问她,责骂她,乃至处罚她,但是竟没有,一连多日都完全如常,见了她也只是谈职务之事,无一语提及圣瑞宫。

后来有一天,她来找蕙罗,让蕙罗跟随她上宫城与外间相连的宣德楼,与蕙罗立于城门上,垂目示意蕙罗看下方。

蕙罗但见一列内侍与内人的队伍正从宫城内往外走,迤逦不绝,似有数百人,都背着行李,其中不少人还被持兵戈的宦者押解着,一路大放悲声。

“这些,是圣瑞宫的人。”郑滢向蕙罗说明,“大火之后太后要求严查圣瑞宫一干人等,但凡有错处一律逐出,不少人还会受刑或削发。”

蕙罗立于高墙之上,萧瑟风中,看着这一群大部分还很年轻的宫城的囚徒,拖着沉重的步伐,缚着命运的枷锁,踏上前途未卜的去路,不由顿生寒意,身心皆冷。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宦者,两鬓微白,紧抿的唇角有一种蕙罗熟悉的执拗感,走得大步流星,只是临出宫门时步履稍歇,朝圣瑞宫的方向有一瞬的回顾。

蕙罗认出他正是那晚为她和赵似遮挡的宦官。

“那是蔡王的师父,内侍高品白谔,被逐往唐州。”郑滢淡然道。

“蔡王……如今怎样了?”蕙罗终于忍不住问。

“禁足几天后官家撤了看守的人,不过他至今闭门不出,太妃也如此。”郑滢回答毕,凝视蕙罗,“果然是你。”

蕙罗沉默,少顷举手拔簪,欲下跪请罪,郑滢却摆手止住。

“你的事,这次我帮你挡了,不过下不为例。”郑滢道,“奴婢和主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个明白人,想来不须我多说,以后该怎样做,你自己想清楚,总之万事小心,切勿行差踏错,害人害己。”

她又着意打量着蕙罗的脸:“何况,你还是官家瞩目的人。获额外的天恩,也会有额外的风险,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切记切记。”

蕙罗不明白她何以知道自己受官家瞩目,但也不敢问,只低首受教。

郑滢随即给了她最后的警告:“还有蔡王,你越接近他,他就越危险。”

那日孙小鸾被拖出去时一路狂骂王湲,宫中人因此怀疑王湲与圣瑞宫纵火案有关,私下议论颇多。太后听说未免有气,但因王湲是自己旧人,终究不忍心严加责罚,经郑滢建议,决定送王湲去南薰门外的玉津园,远离宫城,暂避流言。

王湲临行那天也是一路哭泣,痛苦不堪,频频回首望福宁殿方向,但始终未等到挽留她的人。

蕙罗目送她远去,回想这宫中的女子,还真是都满怀爱恨痴念,刘清菁算是身行微恶业,郑滢意行微恶业,孙小鸾和王湲的恩怨自己虽不十分明了,但联想到她们素日所为,估计跟口行微恶业脱不了干系。再如太后和太妃,一生争斗不休,纵然获得了后宫女子最尊贵的地位又如何?还不是骄慢、我慢、诸般慢,也在那修罗道中轮回挣扎。

一念及此,但觉众生皆苦,穿行于这巍巍皇城的紫楼金阁、碧甃铜池之间,亦觉意兴阑珊,郁郁不欢。

蕙罗无日不思念赵似,但又不敢接近圣瑞宫或打听他的消息,唯恐给他再惹麻烦。这些日子也没收到来自赵似的任何消息,有时她不免会想,自己实在平凡,应该没什么值得他眷顾的优点,那火场一吻,只怕是他一时冲动之举,未必说明他对自己有意,自己又何苦陷落进去,也沦入修罗道,害人害己。

只是,想起这些的时候,心会隐隐作痛。

一日黄昏,一群去蜂场学习的小内人回尚服局,蕙罗数了数,发现少一位。过了片刻那最后一个才流着泪回来,脸上多了两个蜜蜂蛰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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