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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150)

赵佶随即宣布,奉皇太后遗命,追尊故皇太妃陈氏为皇太后,上谥曰“钦慈”。钦慈皇后将重新以皇后身份,与钦圣宪肃皇后一起,祔葬永裕陵。

赵佶为皇太后陈氏上谥这晚,蕙罗独处阁中,长夜不成眠,索性凌晨早早起身,朝永裕陵方向跪拜,为养母祝祷。忽闻风来疏竹,蕙罗侧首看,见纱窗上除花木影,还飘落了一个人的剪影。

蕙罗沉声问:“谁?”

那人一声轻笑:“妹妹,是我。”

蕙罗蹙眉,隔窗道:“已至夤夜,风寒露重,官家近来cao劳,宜多保重,还望早些回去歇息。若有旨意,清晨再传亦无妨。”

赵佶道:“你且开门,我见见你就走。”见她不应,又以指轻叩了叩门。

蕙罗默然,终于缓步走去,开了门。

门一开,他白袍一旋,便如风一样拂进了蕙罗闺阁,手自然而然地一揽她腰,含笑的唇眼见就要落上她的脸。

蕙罗大惊,双手抵挡,道:“国丧期间,官家切勿如此,有损圣德!”

赵佶搂紧她,在她耳边笑道:“别怕,我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倒不是顾忌国丧。”然后松开她的腰,手旋即牵住了她的手,温言道:“来,跟我去看新的太阳。”

他牵着她出了阁门,朝后苑月台的方向奔去。一路不见多余的宫人,只有杨日言带着二三亲信远远地在前方导引和开门,估计早已告诫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他们登上月台,稍待片刻,但见旭日东升,霞光刺破寒夜雾霭,为月台下鳞次栉比的城郭屋宇鎏了层金红色泽,江山锦绣,灿若瑰宝。

“这万里帝王家,如今,才真正属于我了。”赵佶漫视着足下渐渐苏醒的城市,对蕙罗道,“我一直有这样的愿望,牵着一个让我感觉温暖的人,走上皇城之巅。”

见蕙罗不语,他侧首朝她微笑:“这些天哭得太多,喜悦却无人分享,所以硬拉你来,你一定懂得的。”

他嘴角的笑颇显自傲,神情也是志得意满,只是确如他所说,这些天哭得太多,眼周乌黑。蕙罗默默观察他,心下叹息:随时以眼泪隐去心中欢愉,粉饰悲哀,这技能伶人都未必个个有,他却是如何做到?

他竟如读出了她所思所想,一哂道:“要流泪并非难事,想想以前的事即可:儿时深夜醒来面对空旷的宫室唤母亲;射弓输给了十二哥,太后板着脸让宦官宣布对我的惩罚;太后让张茂则为我母亲治丧,对我完全隐瞒,不让我服丧,就当没这回事一样;前年生了场大病,眼见不治,太后立即撤了我的王府官,换给十一哥,因为那些官员是她的亲信……”

说到这里,目中又有零星水光一闪而过,赵佶迅速转向蕙罗看不到的方向,瞬了瞬目,再面朝蕙罗时又是恬然自若的表情:“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起来……才有这样一天,与你共享如画江山……我想,这也是母亲的心愿。”

蕙罗退后两步,朝他一拜:“官家慎言。江山社稷,何等之重。妾无才德,岂敢与君共享。”

赵佶摆首,懒懒的眼神流露孩子气般的满不在乎,语气却是温柔的:“不必当成贵重的礼物。若获你一笑,可换我半世欢喜,所以我总是为了自己,你无须感激。”

这是多好听的情话呀,如果她没有看见他待别人的凉薄。

蕙罗回顾宫城中兀自飘扬的白幡,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坚持要她去为太后梳头:他让谢巧儿奉上的药会扰乱太后精神,癔症发作,难以安眠。又让蕙罗薰他生母用过的香,即是为刺激太后,也是为引太后癫狂之下说出当年真相,令蕙罗了解内情,从而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然后留在他身边,所谓“共享江山”。

他留意到她面色苍白,轻轻触了触她脸庞,柔声问:“天冷么?你肌肤冰凉。”

她避开他的试探,微微颔首:“月台风大,有些冷。”

他又牵她的手,好脾气地说:“那我带你回去。”

太后驾崩,按惯例身边服侍的人会有许多受到惩罚,轻则降职,重则被遣去守陵。执丧期间,赵佶暂未宣布如何处置,宫内不免猜测,议论纷纷,都说以谢巧儿为首的司药、司膳女官及内人必遭贬逐,而蕙罗与赵佶登月台之事有人曾窥见,猜她重获圣眷,便都说她不但不会受罚,还有望升迁,乃至获封嫔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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