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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31)

蕙罗答应,从6氏所言事联想起赵似宽恕香积之善举,不由感慨万千,心想他外表如此冷漠,不想竟会如此重情重义,难怪听自己言及情义之事,便开始原谅了香积。一念及此,遂对他油然生出几分钦佩与敬仰之意,再想到他为掩饰剑伤还须装作一切如常,不躺下将养,仍去书斋看书,乃至用左手为她写下给梁都知的信,蕙罗更为动容,对他又多了两分怜惜之情,愈发关心他的伤势,再问6氏:“那大王后来可曾上药?”

6氏道:“唉,我还在为此事犯愁呢。我那里只有少许常备的金创药,刚才都给他用了,准备再去药房要一些,大王还不许我去,说一旦要药,御药院必问因由,乃至派太医诊视伤者,届时不好应对。他那伤口不浅,必须每日换药,这可该怎么办呢?”

蕙罗略一思忖,有了个主意:“这样,用降真香。降真香可止血、定痛、消肿、生肌,治疗折伤刀伤。圣瑞宫中应该也有罢?可取了来,就说大王焚香要用。然后用磁瓦刮下研末,把粉末掩在伤口上,会很快结痂,据说痊愈之后连瘢痕都不会留。”

降真香又名紫藤香、鸡骨香,是黄檀植物根干部的芯材,纹理致密,香气浓郁,也是宫中常用的香料。

6氏听后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蕙罗郑重点头,道:“我们学香道之前必须先熟悉各种香药的药性,降真香的这种药效是记载在唐人《名医录》里的,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

6氏一叹:“既如此,姑且试试罢。若药效不佳,大王伤势加重,我就一定要请太医诊治了。”

蕙罗亦赞同她的决定,又道:“先试一次。明日我去圣瑞宫就讲需要加降真香的妆品制法,你们也可以此为由问内藏库和尚服局要更多的降真香。”

蕙罗奔波大半日,又一直惦记着香积与赵似的事,心神不宁之下愈感疲惫。这日夜间,如常伺候赵煦盥洗毕,蕙罗正欲告退,尽早回房歇息,赵煦却对她说:“这两日我觉得帐中香的气味过浓,今晚你去调调罢。”

帐中薰香之事原本是司寝女官做的,蕙罗既见皇帝吩咐,也只得答应,与司寝一起扶赵煦进入寝阁卧室,赵煦在帐前坐下等待,蕙罗便取出香具,打开一个个帐中悬挂及c黄上放置的鎏金银香球,把点燃的香饼和调好剂量的香药放进去。

香球有三对,两对悬挂于c黄帷之间,一对搁于锦被下。这种银香球外壳镂空呈花鸟纹,设计精妙,内有两层同心圆环,中心是一个盛香饼和香药的小香盂,圆环与香盂之间以轴承相连,与浑天仪同理,无论香球怎样碰撞转动,内部的圆环都会相应滑动,辗转调整,使香盂始终保持水平状态,而炭灰香药不致倾倒而出。

蕙罗这日加的香药是按南唐方剂所配,以沉香、白檀、龙脑、麝香及牙马硝和蜜炼成的香丸,名为“李王帐中香”。先把点燃的香饼置入香盂,在上面覆以云母隔片,再加上香丸,扣好香球,须臾,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便透过香球镂空之处,丝丝缕缕地飘扬而出了。

蕙罗把帐中悬挂的和薰锦被的都一一安置好,然后转身准备告退,却闻赵煦对室内其余女官内人们说:“你们都出去罢。”

诸人答应,相继退出。蕙罗寻思着这“你们”也应该包括她,便随之往外走,不料赵煦却又道:“蕙罗,你留下。”

留下?蕙罗一愣,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其余宫人退出,卧室中只剩下她与赵煦两人。赵煦外披的褙子衣带已散开,是随时可登榻就寝的样子。他此刻正凝视着她,双眸应着跳跃的烛光闪着幽亮的光,而那李王帐中香的柔婉暗香还在连绵不绝地飘入她鼻中……这诡异的气氛令蕙罗忽然想起了朱太妃日前的问题:“官家衾枕之间用的是什么香?”

(待续)

17密友

许多零碎的画面和旁人说过的语句在脑中如电光闪过,例如朱太妃凌厉的眼风,向太后冷峻的神情,初见皇帝时他的病态,以及香积向她说起的魏典饰的遭遇……然而奇异的是,最后浮现而出,并顽固地占据她所有思维的竟是赵佶:在那寒冷的夜,他如何飘然出现在她身后,温情款款地展开大氅将她拥入怀中,耳鬓厮磨,用和风细雨般温柔的声音唤她“妹妹”……

蕙罗一阵心酸,两泊热泪涌了出来,她艰难地控制着,那温热的液体便在眼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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