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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4)

“那臣请问大王,第一句是什么?”张茂则问。

“将军不离九宫内,士止相随不出宫……”赵似念到这里,似有所悟,垂眸思忖须臾,再问张茂则,“都知,我是棋子么?”

“每个人都是棋子,”张茂则答道,“一举一动,都要依照谱式而行。大王既然要下棋,就应遵守棋局规则,若不按谱式肆意而行,那下的就不是棋了。”

赵似无语,张茂则又朝他欠身,建议道:“大王先回阁中罢,现下臣尚有一些事要做,一待做完便会过去,再陪大王下棋。”

赵似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朝后宫走去。追着他出来的内侍们也相随而退。张茂则目送着他,待他身影消失才又牵起蕙罗的手继续前行,但步履相较之前要迟缓许多,一路上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片刻后,张茂则与蕙罗走到一处宫阁门前,守门的内臣看见他立即上前施礼,躬身道:“都知可是有事来见十大王?真不巧,适才皇太后请他过去默书了……”

张茂则略一沉吟,然后抬目道:“我只是路过此处。待十大王回来,再来向他请安。”

他低首看蕙罗,淡淡道:“走罢。”而蕙罗却怔住了:妈妈不是要他带她去十哥那里么?十哥不是住这里么?现在还要去哪里?

见蕙罗未移步,张茂则俯身抱起了她,徐徐离开后宫,转过几处楼阁朱墙,他带她进入了另一处宫院。

那是蕙罗后来长居之所——容纳宫廷女官的尚书内省。

(待续)

3典饰

3. 典饰

闭上双眼,黑纱蔽目,沈蕙罗雅坐于尚服局御香阁中,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以纨扇撩动了面前的空气,一缕微风拂过蕙罗双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糙木清香,柔和而温暖,蕙罗不自禁地唇角上扬,想起了多年以前,她沐着初夏艳阳奔跑在花木葳蕤的陵园中的感觉。

“这是什么香?”有一女声这样问。

“气如蘼芜,是零陵香。”蕙罗回答。

提问者不置可否,又启开另一瓶香料的木塞,再次挥扇,让蕙罗闻这种香味。

“这个呢?”

“木香特异,略带辛味,有清凉感,是甘松香。”

提问者依然没多言,静静取出了第三种香。这次不待她发问,蕙罗便先说出了答案:“此香不甚烈,气味温和,闻之又可清人心神,是薰6香。”

另一人从旁问道:“有何药效?”

蕙罗从容答:“除恶气,疗风眩,消恶疮,去水肿毒。”

阁中人默然。片刻后,一位内人解开了绑住蕙罗眼睛的黑纱,她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两位主考官——周尚服和林司饰。

两位尚服局女官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也自始至终没对蕙罗的答案作评。蕙罗不由有些忐忑,开始疑心自己是否答错。

这时周尚服目示身边的内人,让她呈出一个影青瓷罐给蕙罗看。

蕙罗轻轻掀开封口的蜡纸,见里面盛的是褐色膏状物,轻轻闻了闻,她很快分辨出其配方:“这是零陵香发散,用零陵糙、辛夷、玫瑰花、檀香、川锦文、甘糙、粉丹皮、山奈、公丁香、细辛、白芷和苏合油调和而成。”

“你确定是零陵香发散?”林司饰以质疑的语气问。

蕙罗低头细看,又再闻一下,然后颔首道:“确实是零陵香发散。但这一罐可能是初次调香的内人所制,其中甘糙的用量少了一分,而苏合油又多了一分。”

周尚服与林司饰对视一眼,再看蕙罗时,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明日辰时,你随我去福宁殿,”周尚服和缓地说出一个令蕙罗惊愕不已的决定,“为官家梳头。”

这是元符二年十二月的一个傍晚,距离蕙罗入宫已有十年。

十年前,蕙罗被张茂则送进尚书内省,成为了一名在尚服局司饰司学习的小宫女。大宋尚书内省下设六尚二十四司,其中尚服局司饰司掌后宫膏沐巾栉服玩之事,在内任职的女官内人要熟知一切相关知识,而香药的运用是颇为重要的一环。

“香药的作用并不仅仅是芳香衣物脂粉或薰染屋舍、悦人心神,它们还有不同的药效,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产生千变万化的效果,可能令人强身健体,也有可能会损人身心,乃至危及生命。”周尚服常常如此告诫司饰司的宫女,“所以你们必须认清每一种香药,熟悉它们的所有药性,配药合香时一定要掌握好用量,不能出半点差池。每个调制香料的人,都是半个医师,应对香药和使用者心存敬畏,何况使用这些香药的,很可能是跟宗庙社稷密切相关的至尊至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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