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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96)

“这一瓶,来之不易。”赵似不接她递回的蔷薇水,仍试图说服她接受,“那位大食国商人已经不在相国寺贩售了,邓铎就跑遍了东京城内的香药铺,一家家询问,才打听到他暂居之处,又找了许久才找到他,买下这瓶。你若不接受,他这些辛劳,都成无用功了。”

蕙罗愈发摆手:“那我更不能收。你为送我这个让他如此奔波,恐怕他和旁人都会认为,大王是重色轻……”

“友”字尚未出口,蕙罗已意识到“色”用在自己身上不妥,果然赵似立即抓住了她这脱口而出的字眼,嘀咕道:“你又没有色……在我眼中,你和墨本法书一样,是黑白的……”

话音未落,他一瞥蕙罗迅速变黑的脸,呵呵地笑开,自己躲闪到一侧。

蕙罗又好气又好笑,问:“大王躲什么?”

赵似道:“我怕你又放蜜蜂蛰我。”

蕙罗笑道:“原来大王知道。”

“当然,”赵似道,“那天我回头想想就明白了,我说你不美你不高兴罢……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蕙罗叹了叹气:“其实,也无妨,大王没说错呀……”

她垂目须臾,又抬头含笑对赵似道:“说起来,我应该多谢大王。是大王反复提醒我,我不美这一事实。所以我会正视自己,告诉自己,别轻浮,别轻狂,别心存妄念,把希望寄托在贵人的提携上。如果我对这点认识不清,也许就会心存侥幸,接受不该接受的东西,对自己无能力把握之物怀非分之想,受一时诱惑,而坠入无边苦海。所以,我很满意现在的处境,不接受贵人的馈赠和照拂,也能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有一天出宫,也不至于饿死。”

言罢,她把琉璃瓶塞回赵似手中,然后举手加额,郑重向他行了手拜礼。

赵似状甚迷惘,但未再坚持,在她行礼后欠身虚扶,把蔷薇水收回袖中,与蕙罗道别离去。

蕙罗待他走远,转身欲进蜂房,却见门自内开了,一位戴帷帽的女子从中走出,从容不迫地摘下帷帽,朝蕙罗盈盈一笑。

蕙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只是暗暗叫苦,适才与赵似的话只怕已全被她听见……呆立片刻才回神施礼:“元符皇后万福。”

刘清菁微笑道:“此处不比殿堂,不必拘礼。”

蕙罗道谢后,拘谨地低首侍立,忽见刘清菁手中提着一小桶,里面有新割的蜂蜜。忙上前接过来,讶然问:“娘娘会割蜂蜜?”

刘清菁道:“会,炼蜜、配制香药都可以自己做,也许功底不如你,但平常自己阁中用,也差不多够了。”

蕙罗轻声道:“娘娘聪慧,香道之事自然信手拈来。只是割蜜这等粗活,娘娘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做?”

“今日是闲的,在阁中觉得闷,悄悄跑出来透透气。”刘清菁笑道,“不过我小时候,这种粗活可做过不少。”

“娘娘做过司饰内人?”蕙罗不免有些好奇。

刘清菁摆首:“不是。我出身寒微,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入宫,做了一位娘子的养女,但她养了一段时间觉得烦,就把我送给别的娘子。就这样,我在娘子之间被转手好几次,说是养女,其实就像个猫儿狗儿一样,不顺主子的意了就会被扔掉。所以我稍大点就拼命学艺,歌舞、音律、香道、茶道,只要能找到师傅教的我都学,学好了给养母效劳,只求能在她们屋檐下多呆一会儿。”

这段自述的内容完全是蕙罗闻所未闻的。以前听见别人提起刘清菁,从来都只说她怎么美艳冠j□j,怎么骄横跋扈,怎么斗败孟皇后取而代之,却从未听说她还有如此不愉快的童年经历。

“你呢?你几岁入宫的?一来就进了尚服局么?”刘清菁问。

蕙罗如实答:“我五岁入宫,一直在尚服局学艺。”

刘清菁点点头:“那时候,你这样的六尚小内人是我最羡慕的,至少生活稳定,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以后走什么样的路。而我呢,只觉得前途茫茫,凡是出现在面前的,就什么都抓,什么都想把握。明里暗里,偷师学艺的事做过不少,养蜂割蜜也是那时学的,为的也是学香道,制香药。为此,也吃过不少苦头,受冷眼,捱打骂是常有的事,直到遇见先帝,做了他的御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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