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机器人(2)

可是当他站在小主人面前时，513才猛地意识到，他好像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小主人父亲是帝国的议会长，513被特地买回来保护小主人。

513尽职尽责地守护了小主人十年，把小主人当成自己捧在手心的弟弟，看着他慢慢长大。

这个时代的人寿命很长，起码有一百五十多年。

小主人终于成年了。

可在成年后的那一个晚上，小主人在和议会长争吵之后不顾513的阻拦，用命令把513锁在家里，独自一人出了门。

议会长在两个小时后收到了勒索信。

他顾不得责骂513护主不利，急匆匆带着人赶往现场。

小主人被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迷了，身上满是青青紫紫拳打脚踢的痕迹。

议会长把小主人送进病房安稳地睡下，对着身旁的513说，“跟我出来。”

513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两人在议会长的专属车旁站了很久。

直到议会长的助手突然在不远处满脸焦急地出现，议会长才终于开了口，“513，你来我们家多久了？”

“十年零一天。”

“十年了啊，可你为什么还叫513？”

“小主人没有更改我的名字，所以我保留了出厂设置。”

议会长轻笑一声，没有看他，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助理像是在发呆，“513，你后悔吗？”

513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513，”长时间的沉默让议会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你不是一普通的机器人，说得明白点，你有自己的人格，对吧？”

“我知道你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你也不用回答。听我说就行。”

“七年前我就发现你的不对劲，可是这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那段时间我经常把你送回研究院检查，你也没有任何问题。”

“再后来，我观察得越多，越无法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在极力掩饰，可是再怎么模仿，你还是有很多小细节引人生疑。我本应该在意识到你并不受我掌控的第一时间就把你处理掉，可是你还不知道吧，四年前小麟生日，我送了他一个最新版的仿真机器人，他却不愿意收，说他只要你。”

小麟就是513的小主人，如今躺在病房里，刚度过危险期。

“我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监视着你，一边让你继续留在小麟身边。”

“事实证明，你不会伤害他，可也不能保护他。”

“你不是普通的机器人，你能自己思考，你应该知道小麟的处境有多危险。”

“但这次，你只是遵从小麟负气下的命令，放任他一个人出去。”

议会长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扎513的心。

513抬手摁住胸口，核心模拟出的心跳依旧强健有力。他坚毅的脸庞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像是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狗。

“你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议会长下了结论。

“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他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把小麟当作弟弟，那就自己去吧。”

议会长说完，冲助理招了招手，两人坐着专属车离开了。

513一只手还放在胸口，茫然无措地看着议会长的背影。

这是……被丢弃了？

我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好像有点道理……

513摁住手下飞速运转的核心，带出的颤动仿佛胸口即将炸裂一般。他慢慢蹲下身子，头顶着墙壁蜷缩成球形，将核心紧紧摁在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是个异类。

他是这整个世界的异类。

他本不应该存在。

513挪动着抽搐的指尖，慢慢摸索着关掉了脑内的命令系统。

核心的运转逐渐变慢。

他又蹲了一会儿，等到核心恢复平稳，这才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扣紧了领口遮住锁骨上的编码。

现在，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机器人。

513慢慢走进花园，听着耳旁孩童欢快的嬉闹，大人悠闲的交谈，还有清风吹拂过耳畔的声音。

他想闻一闻花香，可是他没有嗅觉。

不远处蹲在花丛中的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

513冲着小姑娘笑了笑。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吧嗒吧嗒跑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前仰着脸。

“香吗？”他蹲了下来，和小姑娘平视。

“嗯！”小姑娘还处在是什么都很好奇地年龄，也不怕生，笑弯了眼睛冲513重重地点头。

“那你最喜欢哪一朵？”

小姑娘指向开得最艳丽的一朵。

513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朋友，早点回家。”

他站起身，看着小姑娘吧嗒吧嗒跑远，又绕着花园慢悠悠晃荡了一圈。

他想把他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