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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川(102)

“手。”

“嗯?”

“手给我。”

借着这一点静谧的灯光,厉醒川给他擦手。擦得很仔细,指缝也没有漏过。凌意见他微微蹙着眉,猜想是因为轻微的洁癖忍得很难受。果然,很快他就又去了卫生间,水声哗哗响起。

凌意在床上听着,安静地将裤子穿好。

等厉醒川重新回到病床边,凌意问他:“可以帮我擦擦额头吗,汗贴着不太舒服,可是忽然觉得没力气。”

厉醒川皱了一下眉,拿着纸巾俯身。

右手掠过鼻尖的那一瞬,凌意闻到松木洗手液的香味,洗过两遍的手味道果然比较好闻。

他一边擦,凌意一边自下而上看着他,“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马上就十点了,说不了两句话就要走。

“今天厉茁手术很顺利,过来告诉你一声。”

“你陪他做的手术?”

“嗯。”

“他乖不乖。”

厉醒川顿了一下:“比你乖。”

因为距离近,说话如同耳语,呼吸很轻缓地打在彼此脸上。

“什么时候能洗澡。”

“下周吧。”凌意收起下巴,鼻尖往颈间嗅了嗅,鼻翼微微翕动,“我身上很难闻吗?程医生今天刚给我换过药,没说难闻。”

像只小狗。

厉醒川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

厉醒川还是不说话。

凌意起了疑心,又抬起胳膊嗅了嗅,“不臭的吧。要不然你坐远一点,或者拿香水往我身上喷一喷。”

因为还在吊水,每次胳膊一动输液管就跟着晃,里面的透明药液也跟着荡。厉醒川干脆拿了条透过水的热毛巾过来,板着脸帮他从额头重新擦起。

动作不算专业,但也不会让人不舒服,擦到耳垂时是用毛巾包着揉,擦到锁骨的时候又是用手包着毛巾伸进去。

到伤口附近的时候动作变得小心:“疼就出声。”

凌意没出声。

做这些事的时候厉醒川人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的,上半身压低,领带自然下垂。

凌意闭着眼睛,右手在下面无意识地缠绕领带,后半截全被他绕到手腕上。擦完脸颊以后厉醒川想去洗毛巾,刚一起身就猝不及防被领带勒住,砰通一下砸在他身上。

这么个大活人砸在胸骨上,又是靠近伤口的地方,哪有不痛的道理。

凌意闷哼一声。

厉醒川马上撑住双手试着起来,结果背斜到半中央就又被勒住了,只能拧眉低声道:“松手。”

“什么?”

“我让你松手。”

厉醒川一只手撑在他腰旁,一只手往外抽领带。凌意这才匆忙把手一松,领带倏地散开,皱巴巴地像个螺旋一样在腰际打转。

“我看看。”

厉醒川从下面撩起宽大的病号服,压低眸子严肃地查看他的伤口。

凌意轻轻吸了口气:“不要紧。”

他里面什么也没穿,感觉有沉重的鼻息喷到赤裸的胸膛上,不自觉就伸手去遮。

厉醒川顿了顿,抬眸轻瞥一眼,帮他把衣服穿好。

“你刚才拽我领带做什么。”

凌意也给不出什么解释。

那条领带已经皱得没形。厉醒川问:“我还要去见思昀,你这里有没有备用的。”

凌意耳朵很会挑重点:“这么晚了你还要见他?”

“他只有晚上有空。”

备用的倒真有一条,就是上次醒川来的时候扔在地上那条,阿姨已经洗净晾干了。但凌意却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算了,”厉醒川直接将脖子上的这条取下来,领口光秃秃的,“我就这么去。”

走之前凌意说:“帮我把灯关上吧。”

他抬手关上了,刚到门口,凌意又说:“帮我倒杯水可以吗?”

他又返身倒水,搁到床头的桌子上,确保凌意晚上能够得着。

“还有别的事吗。”

“应该没有了。”

“什么叫应该?”

听他有些不耐烦,凌意就说:“那就没有了吧。”

厉醒川就拉开门走出去。

凌意表情一塌,侧过去把脸埋在枕头里,张嘴用力咬了被角一口。刚静了片刻,门却又被人推开。

他蓦地一怔。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静室里叩击心门,厉醒川的身影轮廓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意看着他。

厉醒川站到跟前缄默片刻,从西裤右袋里掏出那卷领带,丢在了被子上。

“你喜欢就留给你。”

他声音很低,反衬得房间更静。接着也没再打招呼,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

关门的那一阵风吹动帘子,拂到病床上那张火烫的脸上。

这算怎么回事。

伸手拉过领带,那上面仿佛还带着厉醒川的体温,还残留着他那种无所谓的口气。